【历史】黑水营(20)
黑水营(二十):镶黄旗佐领
乾隆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
依旧在坚守。陷入围困的第十六日。伊萨穆突围行动的第十三日。我们依旧在坚守。
我是镶黄旗佐领普音保。自伊萨穆离开后,北大营的整个右翼就由我来接管了。这真是个苦差事儿。每当遇到抵敌,掘壕,挖沟,垒土墙这样的事,我总是会怀念伊萨穆的领导。虽然他是一个非常虚伪的人,但的确很有一套指挥方法。对于这样的他,我始终不会相信,竟未能完成突围任务,命丧敌营。
不,应该不是他。普音保回忆起那个插着伊萨穆袖箭的焦黑头颅。当时,前线的鹿角兵拿来这头颅时,他始终难以相信自己的眼中。不断暗示自己,那不是伊萨穆。
“那个家伙一定用了什么替身术吧。”这样想着,普音保竟自言自语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还在想着那家伙呀!”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我身后。
我回过神来,顿时颇有些尴尬,骂道:“温布!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骂了两句,气血不住上涌,我的两颊烧得更红。
“哈哈哈哈哈!你这没大没小的东西。你要叫我温都统。”温布挺着大肚子,推开坐在我身边的一位领催,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架势,连地面都要抖三抖。
《紫光阁功臣像》之温布温布,我的上司。我是一个极重上下级关系的人,但他严重地让人无法产生威严感。除非你在战场上遇到温布,并和他成为敌方。
“温布,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嘛。”我打趣道。前些日子,温布连吃五大碗有毒的麦饭,听说送进医帐后,几乎连胆汁都呕光了。
“完全好了。不过我这几日只是躺着,真是憋的要死。我看这台子搭得差不多了,待会儿我上去猛猛地射他贼配军几箭。”温布仰着头,看着正在搭建的两座敌台。这个人的爱好,除了喝酒,便是动武。因此,营中的庶务几乎全委托给了几名佐领。
但是,温布单凭武力就已经可以震服整个营伍的兵力了。北疆的撤退战中,正是他浴血奋战,每次都成功挫败追军,才有了我们的存活。
与温布的乐观情绪相反,我担忧着接下来的战事。回子从他们的营门口开始向我方拼命修建敌台,步步紧逼,两日时间竟已修好三四处台子。照这样下去,黑水营的活动空间将更加紧缩,将来突围更加困难。
此外,凭借步步紧逼的高台,敌人的鸟枪手无疑拥有更好的视野和射程,昨日已有数人在敌人枪手的射击中死去。而听说,其中因药物缺乏而死去的人数占到的一半。
对此,我们只能建设更高的台子,迎击回去。
我看了看那正在建设中的敌台。后方所有正在休息中的兵丁都怨声载道地参与到这项工程中。大量的木材泥土和石块被直属于兵部主事常钧的脚夫们一车车运来,又在新修土墙和粗擦挡牌的遮掩下,被匆忙堆砌起来,组成比回子们的敌台还要高大的台子。
温布异常反感建设更高台子的举动。他表示,只需要带五十人就可以把敌人的台子全拆掉。并时刻准备着这么去做。我只能庆幸,温布对兆惠将军抱有一种堪称绝对性的服从。
“砰,砰砰”。回子又在对着我方阵营射击,由于敌人新建了更近的台子,铅丸打得更加精准。几名正在建台的兵丁应声而倒,其他人忙躲在刚建在高台上的挡牌之后。
一轮枪响过后。温布首先站出来大骂:“贼配军!这样打太不爽快了。”他取下背后的大弓,望高台上奔去。
“温布。”我来不及阻挡,忙招呼领催组织防御,拖着一大块挡牌跟上温布。
我们冲上高台,敌营最前方的高台已经清晰可见,上面攒动着十来个鸟枪手。敌人很快又开始了第二轮射击。我忙把沉重的挡牌推到前边。在距离足够远的情况下,厚木牌对射来的铅丸能起到一定的防护。
射击停止,随之而起的是一片呐喊的声音。
温布骂骂咧咧道:“好小贼,冲过来了。”他捻起一枚大鈚箭搭在弓上,从挡牌的遮掩中移出。
我从挡牌中伸出头,看到对面营盘中奔出十来个举着木盾牌的持斧回子,已经近至五十步了。温布一声弓响,长箭将打头的那个回子穿心而过。
“射击!射击!第一排射击!”
下方的战壕中,我的第一排鸟枪手得命,忙举起鸟枪钻出坑道。
“砰砰砰。”敌营响起第三轮枪响,从高台中射出的一些铅丸,非常精准地放倒了我的几名鸟枪手。
“注意掩护!”我钻入挡牌,命令道:“第三排鸟枪手迅速上高台待命。营建兵丁下台休整。”
温布如山一般站着,射来的铅丸几乎都绕他而行。他敏捷射出一枚又一枚致命的箭矢,箭无虚发,如有神助。
在我方鸟枪手的齐射下,敌人的冲锋被打倒大片,撤退的几人又被台上的回人鸟枪手射死。看来是被胁迫的百姓吧。
温布取出最后一支梅针箭,举起大弓,抖擞起全身的肌肉,向着百步外的回子高台奋力抛射。长箭在空中画出一道极优美的弧线,射中了对面高台的边缘。这对于弓箭来说,已是奇迹。
“得靠鸟枪才行。”我从身旁的鸟枪手中抄起一支已有些乌黑的鸟枪,点燃火绳,轻轻蹲下,向对面高台上瞄准。
对面高台上的鸟枪手却纷纷散开,躲在两旁挡板处,赫然露出一门小炮。
“不好!”我捻灭火绳。在震天的轰鸣声中,将温布拖进挡牌。
充满火药味的烟尘迅速弥漫了整条阵线。战甲上撒下一层灰尘。
“你来掩护我。”没来得及阻拦,温布就奔下高台,挥手叫上十来名亲兵,举起一块重木牌,就向着敌营冲锋起来。
“掩护掩护!”我忙吩咐登上高台的鸟枪手向对面射击。
“英干,对面台子上只要有人探出头来,就尽可能射死。”我拍了拍全营枪法最好的英干。之前,他精准地射残了一名回兵的双手。
“每杀一人,我赏五两纹银。”我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驾驭这帮背井离乡的兵丁,必须懂得以利相诱。
“好的,佐领大人!”英干忙啐了一口,臭烘烘的唾沫星子四溅。然后他将袖子轻轻挽起来,刷一下就点燃了火绳,开始瞄准。
“如果你的嘴巴能香一些,我就再加五两。”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冒着浓密的硝烟,温布举着大木牌冲在最前,他一边扛起朴刀,一边大声怒吼着:“啊啊啊啊啊啊啊!”迎面射来的弹丸,撒在他的周围,“簌簌”地扎进土中,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沙。也有几枚弹丸砸在了木牌上,嵌进木板,泄极了气。
受到温布的感染,十几名亲兵也都或持弓箭或持长刀,怒吼着跟着温布身后。看着回子们一个个被射下台子。
很快,后方两个墩台的兵丁也开始对这支小队进行交叉射击,枪弹渐密,数名亲兵随即仆地。
温布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回子匆忙堆起的土丘,一刀劈翻跳下来阻止的带刀回兵,重重踢开倒在地上的一具尸首,然后将朴刀和重牌摔在地上,几乎是飞一般地攀上栏台。
我方阵营开始敲起战鼓。
“啊啊啊啊啊。”紧跟着的亲兵如狂风扫叶般卷上土丘。敌方大营开始冲出一队队骑兵,枪声更密。
“冲锋!冲锋!第二队冲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挥手指示第二队弓手带头冲锋。
“冲啊!杀光回子!”温布的举动鼓舞了所有的兵丁,他们怒吼着扑了出来。
温布如插翅猛虎一般飞上栏台,重拳捶翻仅剩的三名回兵,使出浑身力气,将回子炮倒转向最近的一座敌台。
我迅速跨上战马,从冲锋的兵丁右侧,加鞭赶往最前方。
“轰”!炮火摧毁了第一座墩台,密密麻麻的残肢喷撒开来。
我的弓手们赶到土丘前,付出巨大的代价,将第一队回子骑兵全部射倒。但敌人的大队人马开始进发。
“不对!不对不对!”我这样想着,大声喊了出来。仅靠我们百来号人根本无法支撑起这么一场全面攻势。
“撤退!撤退!”我大声吼着,冲上土丘。“温布,快撤吧!”
“轰!”炮火摧毁了第二座墩台。温布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杀得真爽。”
他奋力将炮筒推下栏台,一把火点燃了栏台的所有木质结构,这才从栏台上快步下来。
“上马!”我纵马走到温布身边。他一跃坐上马,差点使这匹骏马失去重心。
“哈哈哈哈哈哈!”夕阳下,我纵马催促着兵丁们撤离战场,温布则在我身后肆意地大笑。
喜读三国的温布常自比吕布。
温侯吕布,是耶?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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