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往的生活（9）：父亲母亲
嘻唰唰嘻唰唰我嘻唰唰
嘻唰唰嘻唰唰
嘻唰唰嘻唰唰我嘻唰唰
嘻唰唰嘻唰唰
万 吐 死锐 佛
嗯冷啊冷嗯疼啊疼嗯哼啊哼
……
男生宿舍的洗衣房内，三个赤身裸体的小伙子正用盆接满水，从头上猛地浇下去欢快劲爆的冲着冷水澡。冲澡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跟长毛耳钉男那帮小偷打完架的阿龙、大志和小明。
阿龙闭着眼睛扭动着身体，用香皂在上下前后左右一顿乱擦，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嘻唰唰”。
大志当头一盆浇下去，然后慢慢体会着水流划过身体那种刺激中带着细腻的痛快。
小明照例一头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水桶里，一边闭气，一边静静感受自己的心跳。
节目的最后是泼水节。三个人用盆接满水相互泼向对方。洗衣房内充斥着年轻而欢乐的笑声，刚才惊心动魄的打架事件仿佛早已抛诸脑后。
“小明，校门口有人找你。”刚刚从医务室验伤回来的老六在洗衣房门口突然探出头喊道。
“噢，知道了。谁啊？”瘦瘦的小明差点被阿龙迎面的一盆水给拍倒在地板上，他稳住身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皱着眉问。
“不知道，都TM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呵呵。但看他们穿的那身衣服应该是乡下来的，很远远的乡下来的，哈哈。”
“操——”阿龙飞起一脚拖鞋踢了老六一脸水，“乡下来的咋了。再逼叨逼叨的自己掌嘴。”
小明心里咯噔了一下，没再说话，光着屁股急忙跑回宿舍穿衣服。
临到学校大门口，小明老远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那对佝偻着身子，在人来人往的马路旁边拘束而焦急的朝学校里张望的老人很是扎眼。
看到梳洗打扮过的父母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大老远的来看自己，小明嘴角露出会心一笑，但他轻快的脚步没迈出去便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跟在老家颇为相似的一幕：他的老父亲“嗬——呸”之后，朝脚底下啐出一口浓痰，紧接着又堵住鼻孔先后喷出两坨鼻涕，在校大门的红砖砌成的人行道上留下让不少学生避之唯恐不及的青色印记。
目睹老父亲把粘在手上的零星鼻涕抹在鞋底之后，小明左右看了看，然后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下向双亲挥手，并在心里低声呼唤。
还好俩人眼尖，很快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做母亲的就朝着儿子的方向一路小跑。中间隔了一段马路，一辆宝马七系正从校内驶出校外，然后差点没把风驰而过的小明母亲给撞了。
或许是见到儿子太兴奋，小明母亲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眼里只有这个多年未见的儿子。可是急刹车晃到自己的宝马车车主不干了，他摇下车窗用本地话对着小明母亲一阵叽里咕噜。
路过的小明父亲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这个戴着墨镜貌似很凶狠的人，故作不知的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娘，你走路看着点道儿嘛，刚才差点叫车给撞了知道不？”小明说完母亲扭头看那个宝马车司机还在比划着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什么，顿时一股无名业火冲破了天灵盖，拎起地上一块半截砖头指着对方吼道，“开NM个破车在校园里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还NM一个劲儿在那儿逼逼，有种下来面对面说！”
宝马车车主看了看对方手里的板砖，联想到这个学校的彪悍校风，赶紧摇上车窗对着小明竖了个中指一脚油门冲出了校门。
“哎，小明你的脸咋了？”小明母亲发现了儿子脸上的几道淤青和血丝。
“没事，打篮球摔了一下子。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你这上大学三年了，除了第一年都没回去过，我和你爹这不是想你喽，就趁着他在贵阳打工这段时间过来看看你。”
“爹，你在贵阳打工呢？”小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连隔壁村都不怎么去，一年通常只赶一次集，只会守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坐井观天”的老爹也会有迈出“舒适圈”，出去打工的一天。
“去了。今年家里遭了天灾，一场冰雹把小麦都给砸没了。家里的母猪刚下了一窝小猪，结果没一个月全得猪瘟死球了。你爹这不是没办法就跟着二蛋他们上贵阳打工了。”
“噢，那去贵阳那边是干嘛呢？”
“哎，就是给人家当小工呗，大工又干不了。”
“你能干，你去干干试试？”
“行，嫑说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先领着你们去吃顿饭。”
“没事，俺们不饿，在火车上就着榨菜吃了几个包子和鸡蛋。”
“走吧。我这在学校也有勤工俭学的钱，今儿个就让我请你们一顿，吃顿好哩。”
“俺们不去，你省着钱自家多吃点好的。这些年比早先日子好过多了，我和你爹在家吃得虽然没有你们城里花样多，但是健康。”
“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好好吃点没吃过的，城里大江南北什么地方的菜都能吃得到，不想老家，整天不是面条就是馒头，一年到头除了豆角茄子就是白菜西红柿。走吧，我带你们去吃南方菜。”
“俺们还给你带了点老家的特产，一会儿拿到宿舍叫你们同学们都尝尝。老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外头记着跟别人搞好关系，别由着自家性子来。”
“知道了，走吧咱们。”
在一家川菜馆里，小明点了盘蒜泥白肉、毛血旺、夫妻肺片、酸菜鱼和梅菜扣肉，还给自己和父亲每人来了一瓶啤酒。
两杯啤酒下肚，小明的父亲红着脸，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你这老是说叫俺们出来看看，说实话，这大城市咱也去过不少地方。贵阳边上什么遵义、安顺、俺们可是都去过了，除了楼比咱们村里的瓦房高点，别的是真没什么好的，哄吵哄吵哩，说嘛又听鸡巴不懂。哎，还有那个吃的，又贵又不好吃。”
小明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爹，你说话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还是怎么着？我叫你出来看看，不是让你指点江山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是让你们看看不一样的东西，开阔一下自己的眼界。人常说观世界才有世界观，出来多见见世面自己的心胸也会变得开阔，眼界也会变高。你们在咱们那个点根烟就能转一圈的屁大点地方待一辈子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谦虚一点，多看看咱们祖国大好河山好的地方，别总挑刺，老是夜郎自大老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爹样儿。”
“你个混账玩意儿！”老头发飙了，狠狠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MLGB的念了几天大学就敢教训起老子来了？没老子这个爹这个能有你这个兔崽子吗？”
“小明，我和你爹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看看你，怎么就不会好好跟你爹说话呢！”
小明喘着粗气嗖的站起身，扭头看了看外边又重新坐了回去，从裤兜里掏出烟给老爹发了一支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深吸一口这才说：“爹，娘，我这又不是教训你们。我就是希望你们别老是，老是不进步知道不？我从山里边走出来了，你们供我出来读书了，我以后就要养你们对不对？”
“哼哼，你不养还有你弟，你弟不养到时候我和你娘动弹不了的时候一人一瓶敌敌畏死球算了，省的你们弟兄俩背地里骂俺们老不死的。”
“你个死老头子净说胡话。”老大娘白了他一眼，“小明，别跟你爹一般见识，他就是管不住那张嘴。你接着说你的，别理他。”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们既然生了我，我就有责任养你们。我要养你们，那以后你们就得过来城里生活对不对？既然要来城里生活，那你就得适应城里人的生活，不要这看不惯那看不惯，否则即使你们来跟我一起住了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你们适应不了知道吗？”
“适应不了？噢，城里人是比俺们村里人多了点嘛吗？他们能适应俺们就适应不了？说来说去你就是嫌你爹你娘是农村人，怕来了城里给你这个大学生丢人现眼呗。早知道这样俺们真还不如不来，你算是白瞎了俺们一番苦心了。”
小明无奈的自己喝了一杯啤酒，努力压制着火气，“说嘛呢？我什么时候嫌你们丢人现眼了？我就是想叫你们平时说话吃饭穿衣裳的时候多注意点，那不也是为你们好吗？人活这一辈子得上进，这是我念书的时候你们常跟我讲的，现在你们也多讲究讲究怎么了？对你们又没有坏处是不是？每次跟你们说起这个你们怎么就老是往歪了想，我真是服了。”
“俺们一辈子就是个土农民，不想讲究那么多，也享不了你们城里人的福。你服了？服了就当没我和你娘，自家好好在城里呆着，你也别回去了。老婆子，走，咱们走！”
老头说完提起酒瓶把剩下的酒一股脑倒进肚子里，拉着不止所措的老婆扭头就走。
刚刚父亲的一番高声语音器了店里不少人的注目，小明并没有拦住渐行渐远的父母，而是低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重新掏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然后让自己包裹在了一团逐渐弥漫开来一氧化碳和尼古丁里。
“小明，不是你爸妈来了吗？怎么没带他们到宿舍来参观参观呢。”大志看见一个人回来的小明，不由得问。
“噢，他们还有点事，赶着坐火车回去，要不然就误点了。”
“那你也不去送送？”阿龙皱着眉。
“他们认识路。”小明无精打采地说完，从手提兜里掏出父母带来的花生、核桃和大枣，“来，大家尝尝我们老家的特产。”
隔壁来串门的一本地瘦猴一把接过手提兜，脑袋伸进去开始挑挑拣拣，完了就开始一阵逼逼赖赖，“我操，这拿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核桃这么小，大枣黑不溜秋的都坏了。小明，你爸妈也忒抠门了，好不容易送点东西，咋还是坏的。”
“你说什么？不吃给老子拿过来。”小明涨红了脸嗖的站起来。
“抠门还不许人说了？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这儿大城市随便那儿买不到啊，还美其名曰什么特产，哼哼。算了，看他们那样儿估计也是第一次到城里来，嘿嘿。”
“瘦猴你差不多行了昂。”老大站出来说了一句。
小明攥紧了拳头，却还是没有动。
“哎，你们老家是哪儿的到底。是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得探险队才能寻见的地方啊，哈？这么多年好像没见你回去过一次，是不是自己都觉着回去丢——”
后边还没“人”出来，阿龙已经从床上跳下来一脚将其放到在地，然后指着对方鼻子恶狠狠的说：“别仗着自己家有俩臭钱就天天装逼。再叫我听见你说小明父母的坏话我保证你去医院躺到毕业。”
“啊龙，你TM给我等着，这事绝不算完。”平时嚣张的瘦猴扔下恶狠狠的一句话转身溜出了宿舍。
“阿龙，你没必要这么做。他可是学校有名的混子，还是本地人。”小明看着洒在地上的花生红枣有些木然的说。
“本地人咋了？老子什么时候怕过他？”阿龙附身帮捡着花生红枣，突然盯着小明，“小明，我问你为啥不把叔叔阿姨带到宿舍来？别告诉我连你自己都嫌弃他们。”
“不是。”
“那就别找借口，把他们请过来。”
“……老家突然有点急事，他们吃了口饭就又赶着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