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警察老孙

作者：刘栋           来源：嘉会读书

老孙姓孙，孙悟空的孙，他不能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倒是有一双火眼金睛。

电影里的警察神机妙算，我认识的老孙专治各种不服。

和老孙的交集源自一次采访，公式化的采访和新闻稿总是让人觉得疏远和乏味的，所以那次采访在问完了几个准备好的问题之后，我们俩都有些轻松，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我敬佩老孙，将近四十岁，以前当过武警，在边境呆了七年。

后来干刑警，身先士卒悍不畏死。

他的战友们总结，就是出什么任务都不能站在他旁边，车也不能跟他坐一辆，打仗都不能跟他躲在同一个“战壕”里。

他出十次任务，有五次能碰上对方持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车祸剐蹭、枪战交火、煤气罐爆炸，经常跟他一组的弟兄都受过大小伤。

就他一个人屁事没有，脚都没崴过，蹦跶蹦跶的。

刺激吧，其实枪战交火是我瞎编的，电视剧里可不都是这么演的？

我很敬佩他，他的战友们都爱他，爱真的需要勇气，他点儿是真的背，命也是真的硬。

其他人哪有这么大的幸运光环啊，点儿背会传染，命硬是不会传染的。

老孙抓过很多坏人，警察这个职业见到的黑暗，远远比我们认为和知道的要复杂得多。

我问老孙：“你下班后走在大街上害怕被报复吗？”

老孙面不改色，冷冷的说道：

“有什么好害怕的，听见喇喇跍叫还不种地了？

我是警，他是贼。自古正邪不两立，我抓贼是职责所在，更是天经地义。贼弄死我，我的同事也不会退缩，他们更会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到他，碰到个别下手狠的，贼连活着上法庭都不可能。众叛亲离惶惶不可终日就是贼的归宿。我死了，生配警徽死盖国旗，我的孩子会为老爹感到骄傲。这是盾牌的光荣。贼死了，亲属朋友唯恐避之不及。这叫犯罪分子的下场!你说我怕他毛啊！”

老孙说的贼，不只是偷东西的贼。当然他也不只是一腔热血，真刀真枪的场面，老孙已经习以为常。

有一次，老孙带队去搞案子，晚上要在山里动手拿人，不熟路，就在当地派出所找了户籍民警陪着去。

户籍民警紧张得很，说我参加工作就一直办户口到现在，枪也没摸过，现在让我跟你们这群老流氓去抓嫌犯，不太合适吧？

老流氓们不认路，老孙就忽悠他，说等下真干起来，你就跑到最后面，不用动手，跟着去就行了，说不定能跟着立个大功。

户籍心想自己一辈子办户口，能捞个大功退休，吹吹牛也是极好的，就跟着去了。动手时追人，那个户籍警就慢悠悠的跑在后面。嫌犯一边跑一边往后扔了个土炸弹。嫌犯逃，老流氓追，跑的都很快，结果炸弹就炸到落在最后面的户籍警一个人。

威力不大，像个大爆竹，受伤不算严重。

倒霉的是后来老孙他们把他送去医院，医院给他输血时，还把血输错了。

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就稀里糊涂死在医生手里，烈士都当不成了。

后来果真给他请了个二等功，老孙每次去他辖区他都要请吃饭，默默地听他吹牛逼。

他去年完整无缺地退休了，没有后遗症，真是万幸。

人呐，有时候还真是要迷信一点的。

“其实我们搞案子，遇到的炸弹，一般都是些自制的土炮，属于那种只能给嫌犯拿着壮胆用的。嫌犯一般不敢带，带了也不敢用，用也不一定响。”

老孙笑眯眯地讲，像是在讲电视里的情节，我听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老孙真的不像个身经百战的警察，瘦瘦高高的，脱了警服扎个围裙和街边卖煎饼果子的没什么区别。

于是我在想，以前的警察形象是不是被神化了？

英明神武，一身正气，身怀绝技，百步穿杨，拿眼一看就知道谁有罪。群众对警察职业的负面评价，和政治宣传的夸大有最直接的关系。你把一个人夸得越是完美无瑕，一旦群众发现他也要拉屎，就会觉得比别人臭很多，可是，谁不拉屎呢？就拿警察是不是无能来说，出现了严重的两级分化，就是因为把警察夸得太神了，优点越大，缺点也就越明显。

神是被剥夺了所有人性的，成为神，并不是什么好事，所有神都应该回到天堂里去，人间并不是属于神的领地。就像我说老孙没有受过伤一样，肯定有网络喷子会喷，什么狗屁警察，是不是每次有任务都躲在最后面才没有受伤？

没有受过伤那是老孙吹牛皮，他不愿意说自己受过伤，一来害怕给年轻的警察带来负面的心理影响，二来受个伤挂个彩真的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上世纪90年代，中国治安比较乱，也是警察系统比较黑暗的时候。大家一方面对法制建设没有什么概念，另外一方面警力和经验技术确实不足。但即使这样，也一样有老孙这样的人，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在即将被湮灭的历史长河里秉守着信仰。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没错，总会有一些有脊梁的人不惧强权，不为五斗米折腰。正是这样的一些芸芸众生才促使我们国家的治安环境越来越好。更何况，现在是法制社会了，各种机制都在逐步完善，曾经犯过错的我们，也在逐渐变好，不是吗？如今治安越来越好不就是一个说明吗？就像青少年都有叛逆期，我们也一样，但是现在我们长大了！

根据网上查到的资料，中国的命案发生率为每十万人0.7%起，中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而且在中国的命案侦破率为百分之百，美国的命案侦破率仅为15%，跟我们一比简直就是渣渣。

有些人似乎感觉不到我们生活的环境有多么优越，我们脚下的土地，老头老太太们茶余饭后可以去跳个广场舞，我们脚下的土地允许我们聚餐唱K到深夜，我们脚下的土地允许我们吃完晚饭后悠闲地逛逛公园溜达溜达超市，我们不用担心在大街上会有人对着我们开枪，我们的大街上没有黑帮的火拼，我们也不用担心在家里看着电视吃着饭就有榴弹砸进来。

这一切的平安祥和，都是千千万万个像老孙这样的普通警察年复一年的付出换来的。坏警察也许存在，就像每一个集体中都会有一两颗老鼠屎一样，但是那只是极少数的极少数。我们应该谢谢每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交警、狱警、户籍警、刑警等等。

工作的关系，我遇见了很多不同岗位上的普通人，他们都很可爱，个性鲜明，所以在上交了工作新闻稿之后，我写下了这篇文，当做是我的笔记和思考。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