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明京》第五十三章:天启大爆炸
进入辰时,德胜门上的左都督田尔耕不断看着天际,但见即将破晓,东边已经微露出一丝红粉,有如即将揭开面纱的女子之白里透红脸蛋。几颗星星仍在闪烁,看是不甘心陪着月亮一起消失。田尔耕无暇欣赏这凌晨美景,他神色凝重,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忽然几声马鸣刺破了黎明的宁静,把田尔耕从焦虑中震醒了。
二人骑马先后朝着德胜门飞驰,前面一人五十上下,略微体胖,双眼隆鼓如蛤蟆,头戴毡帽,身穿蟒袍,看是上好的布料和精绣的花纹,却沾着血腥污泥,颇为狼狈。看到德胜门上的田尔耕远远喊道:“我乃东厂周文武,速速开门救我!”
随后一人紧追不舍,轮廓分明,长方脸蛋,玉唇剑眉,马上身型有如柳絮飘飞,甚是潇洒自如。
田尔耕认得前面一人正是魏忠贤最得宠的东厂档头周文武,而后一人就是近期重出江湖的令狐过令狐公子,不由暗自叫苦,“怎么又是他?阴魂不散!”半个时辰前,田尔耕就在这德胜门下看着周公公带领随从出城,到顺义去矫诏杀袁崇焕。然而就在周公公刚出城的时候,那令狐过骑着匹火焰骏马,一路横扫两边的京营兵追了上来。眼看城门已经关上,那令狐过竟然策马冲上城墙,直接飞跃而下。城墙上的京营兵,包括田尔耕在内,无不触目惊心,竟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呆若木鸡目送着令狐过的身影越驰越远,逐渐消失在城外的尘雪中,宛如“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田尔耕正欲开门,忽见远处的另一边马尘飞扬,锦旗飘荡,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转身拿起望远镜看到帅旗上绣着个“袁”字,不禁失色,“看来周公公矫旨斩杀袁崇焕的计划已经失败!而驻守顺义的京营兵已经被击溃!当务之急唯有紧闭城门!”于是赶紧喝道:“不许开门!速速通知其他京营兵,回城防止袁崇焕!”
周公公不断鞭刺马股,可是这马开始还电闪雷驰,眼看就到德胜门,却越跑越慢,令狐公子的身影则越来越清。周公公暗自叫苦,刺伤马股,前半程马儿因疼痛自然跑得快,到了后半段则流血过多,难以持续。看到德胜门仍然紧闭,周公公正要叫骂,却看那令狐公子已经追上,无奈将袖中之绣花针射出,却被令狐公子一一击落。
德胜门下,二马并列,两剑齐挥。二人跳上马背,在众多人前厮杀起来。
周公公跳上关索意图攀索上城,令狐过抓住另一头,边攀边杀。周公公的剑有如旋风黑洞,变化多端,一招散出数十招,招中带招。令狐过则气势如虹,以快制奇,无论面前有多少漩涡,总能铁树开花、迅雷之间同时破解。
正是剑火四起,剑声如磬,左挡右避,互换关索,上下翻跃,身影飘拂,只见人影不见人面,直把城头守兵看得眼花缭乱!剑气森寒,让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连城墙的砖石都砰然落下。田尔耕等人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绝杀,靠得近的士兵还被剑气所伤,倒地惨叫。
忽大震一声,从城东北方渐至城西南角,同时有一特大火球在空中滚动。巨响声中,天空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有大而黑的蘑菇、灵芝状云像柱子那样直竖于城西南角。刹那间天昏地暗,尘土、火光飞集,天崩地陷,烈逾急霆,将二十余株大树尽拔出土,根或向上,而梢或向下。又有坑深数丈,烟云直上,亦如灵芝,滚向东北。自西安门一带皆飞落铁渣,如麸如米者,移时方止。自宣武门迤西,刑部街迤南,将近厂房屋,猝然倾倒,土木在上,而瓦在下,有如人间炼狱!守城士兵无不惊慌失措,抛下兵器四处溃逃!田尔耕喝止不住,且看到如此天崩地裂,也吓跑了胆,被几个手下架着离开。
周公公和令狐过无暇顾及其他,两人攀索上城,继续厮杀。雨点般的木材、石块、人体、禽尸从天空中降下,跃过二人身边!二人虽纵横江湖,但亦未见过如此恐怖世面,只是决斗关头,若一人分心则随时被对方大卸八块。
两人杀入城中,大批房屋被炸成粉状,瓦砾腾空而下,衣物远飞出城,不断有尸体迎面冲来,奇怪的是死者皆裸体,衣服却完好无损。令狐过与周公公二人狼藉不堪,一方面挥剑厮杀,另一方面还得躲避四处狂飞的瓦砾、树木、尸体。
两人越杀入内城,就越惨不忍睹。不时有人头,或眉毛、鼻子,或额头,而非全尸,像天雨似的纷纷扬扬。风越来越猛,有如一条巨龙发疯似的扑来,咆哮声音就像盘古开天辟地似的震耳欲聋、山呼海啸。在断鳞残甲、腥风血雨中,令狐过与周公公皆站立不稳,睁不开眼,只好凭着直觉挥剑互砍。此时微弱视线里,看到一石狮子朝令狐过飞来,令狐躲闪不及,惟有左掌挡开,就这分神,周公公一道寒光直取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狂风。令狐过难以全身而退,只能偏身一侧,剑伤左胸,顿时鲜血直流,随着狂风喷流而过。周公公得意哼了一声,就这声让令狐公子探出周公公位置,于是剑人合一,如同一道闪电,直插公公小腹。周公公虽露破绽无法收摊,但亦能借瞬息万变后退半步,加上狂风无坚不摧,其势方急,令狐的剑气亦受影响,歪了半招,砍向公公胯下!周文武顿觉钻心之痛,胯下已削!常人中此招,即使不亡也残,可周公公是个太监,早已被阉割,此次也就二次阉割,徒生皮肉之痛,一时半刻也无性命之忧。
又一石狮扑来,令狐公子左手握住石狮,借势扔向周公公。周公公双足一蹬,身形突然倒转而下,有如流星下坠,其快绝伦,将石狮压向对方,此力有如天庭雷神。哪知令狐不等他身子落下,也已飞身而起,踢开周公公的一边,随即抓住石狮的另一边,推向周公公。刹那间但见一道乌光,冲天而上,两人凌空拆了数招,身形有如两片落叶般,飘飘落了下来,而石狮子则铛的一声,火星四下飞溅,顿成粉碎,石粉有如雪花似的散在二人身上。
当令狐过与周文武一路杀到乾清宫外,狂风渐停,余震几无,只是四边颓垣裂屋之声不绝,妇女稚儿泣于街,不远处,烟尘蔽空,自昼晦冥,凡四五里长,伤者均赤身裸体,寸丝不挂。
周公公胯下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莽服,只是双眼仍像条毒蛇似的喷发出歹毒寒光,“你为何非要和咱家以命相拼?三番五次破坏咱家好事?朱由检给了你什么好处?”
令狐过左胸的鲜血也直流不已,由于之前决斗无暇止血,如今也觉头眩眼晕,迅速点穴止血,撑着长剑,喘着气说,“我要救的不是朱由检,而是袁大哥,还有大明的百姓!”
二人半跪于地,如同两只猛虎经过一番恶斗,已是伤痕累累,却不甘放弃,唯有怒视对方,看谁撑到最后。生死决斗中,看着残臂断腿撒在身边,二人思绪万千,阵阵风云浮现在眼前。
顺义平原上,五千关宁铁骑和十万京营兵对峙,旌旗猎猎,战马嘶鸣,擂鼓轰鸣。突然朔风劲吹,飞沙走石,使得双方将士都睁不开眼。模糊中,一匹骏马缓缓走到在关宁兵阵前。马上一人挺直而立,虽然在沙石中难以看清尊容,但神奇地散发出一股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正气。
风过后,只见那人立在个绣着金光闪闪的“袁”字大旗下,细腰背膀,双肩抱拢,面如傅粉,一身书生气。然而这儒雅的身上却是金盔耀目,铁甲生光。他握着宝剑,英姿勃勃,不怒自威,正是大明战神袁崇焕。
袁崇焕的气势完全震慑了十万京营兵!
此时周公公策马奔来,手持圣旨,叫道:“袁崇焕接旨!”
袁崇焕依然坐在马上,拱了下手,中气十足道:“崇焕收到密令,魏忠贤煽动京营兵意图谋反,因此入关平叛。等平叛后,再来接旨!”
周公公愣了下,想不到袁崇焕如此倔强,“袁崇焕,你敢抗旨?”
袁崇焕冷冷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
周公公举起圣旨,老羞成怒:“袁崇焕,皇上的圣旨就是要将你碎尸万段!”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银光闪烁,手中的圣旨被削成碎片,如同雪花掉落。
周公公怒不可遏,“谁敢毁灭圣旨!”
转头看,正是令狐过从天而降,圣旨成片飘散之时,一匹火焰红马奔到,正好让令狐过跳回马鞍上。
“这圣旨是假的!是魏忠贤和周文武伪造的圣旨来谋害袁大帅!”令狐过骑着马周旋于两军阵前,然后从袖中亮出块黄绢,“这是先帝的遗诏,上面写着‘若杨涟遇害,害杨涟者死!’众所周知,杀害杨涟的凶手就是魏忠贤!所以真正的乱臣贼子是魏忠贤和周文武!”
袁崇焕,以及双方阵营的老将们认得这是泰昌皇帝朱常洛的笔迹,“确是先帝笔迹!”
京营兵们议论纷纷,“周公公说皇上有旨要处置袁崇焕,真假未知却已被毁!而这份先帝遗诏却是货真价实!害死杨涟的人就是魏忠贤!看来袁崇焕说奉命讨贼,所言不虚!”
京营兵军心大乱!关宁兵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怒嚎,“关宁铁骑,天下无敌!奉命讨贼,违令者杀!”一时间,被震撼到的京营兵纷纷放下兵器。
周公公见城外大势已去,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是赶回京城,杀了信王朱由检,于是策马回奔,却被令狐过在后紧追不舍,“阉贼,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想到这,周公公不由叹了口气,再看令狐过已经站了起来,自己下身却是动荡不得,唯有对着苍天大笑,“天意!真是天意!天要亡我!”
只见令狐过挥剑一扫,周公公惨叫一声,就一片漆黑。
令狐过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站着,恍惚间似乎看到一苗条女子之倩影,像风一样飘到他的身边。
当魏忠贤知道孙承宗将部分精锐将士放在预测的灾区里,包括十三里至十八里的范围,不由大笑,认为信王和孙承宗不识天机。阉党将主力兵士用以防范外围的对手,但对于天灾十八里内的驻扎则十分松懈。
而今正是端午节,本是欢腾之际,加上寅时亦应解除宵禁,百姓们正要出门,却被守卫以缉捕皇城刺客为由,严加防守,难以自由进出,怨声载道但也无可奈何。更为诡异的是,家中的猫鼠虫蚁似乎都销声匿迹,而家犬则在院子里汪汪直叫,让人听了好是心烦。大批鸟儿惶恐地在空中乱飞,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些人家的井水突然变得异常,或发浑、或冒泡、或翻花、或升溫、或變色、或變味、或枯竭、或湧出。
城墙处,尽是刀剑林立。百姓们虽不知朝中机密,但亦感将有大事发生,尤其听到若影若现的怪异叫声,“八千女鬼乱朝纲,万子万孙层叠层”,更是害怕。不过正是端午节,该吃的粽子,该喝的黄酒还是要的。一时间,粽子和黄酒的香味,伴着簌簌风声和惊悚叫声四处荡漾。
魏文魁站在阁楼上,围绕着是一群恭维他的侍卫,一人捧他是姜子牙和刘伯温再世,另一人则吹其更胜于姜子牙和刘伯温,不是妖更胜妖。魏文魁当然知道这是典型的马匹文化,却十分受落。看到前面的火神庙放着车轿和侍卫,问起来得知信王朱由检今早奉命去王恭厂祭封火炮,但由于昨晚饮酒过多,身体不适,走到火神庙旁,就呕吐不已,浑身上下一片狼籍,于是王承恩和下人扶他进入火神庙更衣休息。看这火神庙约莫在天灾十八里范围内,十三里边上,魏文魁暗自得意,“信王此劫难逃!”
侍卫再来汇报,说昨日宵禁之前,地安门的内侍忽然听到阵诡异的音乐之声,一番粗乐过去,又是一番细乐,如此三叠,颇为惊怪。内侍们经过一份调查,得知声音出自火神庙,是遣人去看个究竟。刚推开殿门,只见一个红球从殿中滚出,腾空而上。众人惊见火神摇晃乱动,像是要下殿,赶紧拈香跪告求饶。京师百姓越传越玄,甚至说是火神显灵,下凡民间。
听到这,魏文魁会心一笑,心想,“真是一群蠢材!什么火神显灵,分明就是地壳震动!也就是地震的先兆!信王啊,信王,火神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再朝着什刹海的方向看去,魏文魁想起了心心念念的她,“过了今日,我就名扬天下、流芳百世,那时候我一定要让她成为魏夫人。至于徐光启,不值一提!”想到这,魏文魁颇有扬眉吐气之感,踌躇满志念起了当年西夏国师张元在好水川之战后写的诗,“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辈,犹自说兵机!”
突然间,一声巨响!裹挟的力量之大前所未有,竟可移他山之石。石驸马街上一千斤重的石狮子飞出顺成门外,二十多棵大树则被连根拔起,地下大坑有数丈深,烟云直冲天空,形如灵芝,一路滚向东北。西安门一带,铁渣沸沸扬扬如黑雨般掉下。自宣武街迤西,刑部街迤南,大片厂房猝然间倾倒,屋顶上尽覆土木。
“一将功成万骨枯。”魏文魁拿着西洋望远镜从王恭厂一直看到乾清宫。
西洋望远镜下,王恭厂一带惨不忍睹。巨大的爆炸向四周层层压去,凄厉的尖叫从人群中炸开,惊恐的人群几乎同时如同碎片似的被撕裂飞射。紧接着,滚滚炽热的波浪,在肆意舞动的狂风下,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铺天盖地的风暴吞没着周围的一切。那被炸得粉碎的肢体、石块和器具到了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灰暗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裂痕。远看如同一只庞大的怪兽,喷出炽热的浓烟和褐色的烈火,疯狂践踏着人间。而且更令人恐怖的是,这头怪兽没有停下来之意,而是朝着乾清宫的方向扑去。
正在为皇城施工修建的匠师们,从高大脚手架上被震了下来,纷纷跌成肉袋。为皇帝准备的仪仗队中的大象,因受惊从象房中奔逃而出,满街乱窜,践踏惊恐出逃的百姓,死者无数。
天启皇帝正坐在乾清宫里准备用早膳。突然大殿震动,木槛、鸳瓦自空中坠下,天启帝的贴身侍卫脑顶被砸裂,一命呜呼。天启由于体弱,居然被震到一边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大殿严重损坏,一派狼藉,御座御案都翻倒在地。侍奉皇帝进早膳的太监皆殉难,无人存活。
看到这一幕,魏文魁不仅为自己的神机妙算感到骄傲,“果然是‘万子万孙层叠层’!万历皇帝的孙子,天启,就到此为止了!”
手中望远镜一转,到了火神庙,魏文魁却脸色大变!火神庙门前,地底如鸣大炮,接着就像十万军马飘沓而至。前面房屋灰飞烟灭,瓦砾石块滚落下来,瞬间街道夷为平地,横尸走肉,震起的灰尘在空中飞舞。哀鸿遍野中,却见火神庙完好无损,屹立不倒!
火神庙正好在十三里的边上!周边一带全是废墟,可里面却完好无损,众人,包括正在交战的双方和附近幸存的百姓,见到这阵状,都围了过来,啧啧称奇,高呼火神显灵,天命如此。
火神庙的门打开了,众人皆张口瞪眼,诚惶诚恐盯着大门,却见信王朱由检徐徐走出门外,他面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微笑,这微笑是众人从来没有见过的自信、狡猾,甚至深沉。
众人,包括百姓,还有双方将士,都惊愕不已,随后不由自主跪倒,哭天喊地,口头大叫,“真命天子,神龙下凡!”
“徐光启算计了我!我不如徐光启!难道这是天意?朱由检就是大明的真命天子?不可能!烧饼歌明明说道,‘万子万孙层叠层’!大明朝到了万历皇帝孙子这一代就会灭亡!为何朱由检能够活着出来!”魏文魁强作镇定,“只要九千岁的人马打败信王府和孙承宗的士兵,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于是他转着手中的望远镜,迫切期望看到有利的战局,然而无情的结果把他送进了绝望的万丈深渊!
京师是座平原古城,地势平坦,环城有墙。城内,街巷密布,有的相互连通,有的则为死胡同,就算对手控制了主要街道也不能决定战局走向。
信王和孙承宗的人马就是看穿了这一点!一听到巨响,十八里内的精兵悍将率先发动攻击,弓箭伴着浓厚的烟尘和猛烈的风声,射向魏忠贤的人马。由于阉党精锐都面向着十八里外的对手,对范围内的对手毫无防备之意,结果他们的后背纷纷中箭!一时间阵型大乱!尤其看到身后的人马在火焰灰尘中有如猛虎出山,顿时被吓得不知所措!好些阉党将士更是惊恐,“不是说他们会死于天灾吗?为何毫发无伤!莫非是天兵天将附体!”一想到这,更是心无斗志。而前面的信王、孙承宗人马则不容阉党人马镇定下来,直接冲了过来,前后夹击,直把对手杀得血流成河。
驻守在大街要塞的阉党骨干兵马虽没有受到天灾冲击,却在巷战中被打得焦头烂额。京师胡同小巷众多,且部分呈不规则的倒凸字形。狭小地带,两军交战经常一墙之隔。料不到信王和孙承宗的人马采取穿墙战术,将部队编成突击小组,在院落间与房屋内突进。胡同小巷的砖墙相对较薄,且多用黏土砌就,很容易凿穿。阉党人马正要寻找对方攻击,却料不到被对手在墙上打洞射杀,甚至被推倒的土墙压垮。胡同小巷星罗密布,信王和孙承宗的人马处处包围,节节切断,大包围中有小包围,横截断中有竖截断,被巷战消耗得筋疲力竭的阉党兵马溃不成军。江湖人士趁机出手,在短兵相接的巷战中,更是把阉党兵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完了,完了!现在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会被抄家灭族!”侍从们看到大势已去,无不争先恐后逃命去了。远处几个内侍在窃窃私语,看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魏文魁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把魏忠贤的军师绑起了,交给信王领赏去!”这几个人在前一刻还在奉承他是再世刘伯温,而今却翻脸不认人。
魏文魁万念俱灰,本想光宗耀祖之余,又能夺得爱人的芳心,而今却是死无葬身之地。看到那些内侍紧握拳头,缓缓走来,魏文魁又恨又怕,“早知当日,何必当初!”正想跑,却一个不留神,脚一空,摔下阁楼,西洋望远镜的碎片洒满于地,“师妹,我恨啊!老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我们来世再见了!”
蛇穴里,看着地壳板块像是移动下沉,室内的温度和压力则徐徐上升,火池里的熔漿更是翻滚怒吼,不断跃上池面,像是要喷发似的。
沈蓉蓉手持双剑,站在中间,对着两旁的小蕊和小奕说道:“黑火药就要爆炸了!上面就是王恭厂,下面就是地震中心!王恭厂的火器,内城西南的百姓,乾清宫的天启,还有大明朝的龙脉,都会毁于一旦,这是天意,你们两个改变不了的!若还是和我纠缠,我们三个都会丧命在这里,值得吗?”
小蕊说道:“沈蓉蓉,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我先收拾你,再扭转大明的国运!”
沈蓉蓉冷笑一番,“好大的口气!就怕你葬身在这密室里,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的令狐郎君!”
小蕊酸回沈蓉蓉,“师姐,你三番四次提到令狐贼,莫非看上了他?不过你一把年纪,又是残花败柳,令狐贼最多就和你玩两下,然后就甩了你,小妾都轮不到你去做。”
听到这话,小奕忍不住呵呵笑了,“令狐哥哥的口味不会这么重吧?”
沈蓉蓉又羞又怒,“孙小蕊!枉我对你手下留情,你不但害了我赤胆忠心的追随者蔡丰,害了我相依为命的妹妹雪飞,今日还敢羞辱我!我如果不杀你,就难泄我心头之恨。”
只见沈蓉蓉的身影如同一条腾飞的蛇,扑向孙小蕊。左手一剑走灵蛇,右手一剑舞飞虹,双剑交相呼应,一软一硬,一阴一阳,锋利绝伦。
小蕊莲足微跺,整个人就像没有重量似的飘了出去。就在她腾起的时刻,沈蓉蓉的双剑已经飞到空中,两道剑气幻化成无数光影紧咬着小蕊不放。生死之际,但见秀美的身影和凌厉的剑光,无息无痕地飞舞。
看到小蕊根本没有和沈蓉蓉硬碰硬之意,小奕顿然明白,紫光软剑和青萍银剑的确威力无穷,但也十分消耗内力!沈蓉蓉原本受伤,现在又被小蕊故意刺激,使得她用力过猛,这样追缠下去,沈蓉蓉必然失败。小奕赶紧跑到火池边,挥剑斩灭炉口里的木炭,但她很快就发现,火池里的黑火药已经炼成,密室即将爆炸。若是头顶上的王恭厂被震塌,大明累积存放数十年的火器将和密室的黑火药合在一起,把京城震个天翻地覆。
小奕本来还是信心十足,而今却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迈向无尽深渊!她颓然地站在炉口边,注视着越发兴盛的熔浆,内心感到无比的绝望与痛苦,“我和令狐哥哥从辽东赶回京师,为的就是阻止贼人毁灭大明的京师,拯救大明的百姓!只是天灾的地震飓风无可逆转,人为的黑火药爆炸更是势不可挡,莫非这就是天意?也就是说,天杀!我和令狐哥哥,还有小蕊,都无法阻止这场旷世天灾人祸。”
此时的沈蓉蓉追着小蕊在密室里飞了好几圈,开始喘气,剑气看是走弱。室内的气温越来越强,四周的墙壁竟然变得火红,整个密室蔓延着滚滚浓烟。外面的井水奔腾汹涌,冲击着密室的墙壁。
火池里的熔浆正在咆哮着,就像地狱之火在焚烧污秽的灵魂,烧灵去污,灵命不灭,痛得拼命嚎叫。地狱之火把周围的一切照得那么的明亮。小蕊和沈蓉蓉一边厮杀,一边在血盆大口中游魂逃生。几滴熔浆弹在她们的衣衫上,顿时腐蚀成灰。
小蕊一个回身,斗转星移般的挥舞白玉铁扇挡住双剑,但见银剑如冰、紫剑似烟,杀气逼人,侵得小蕊的肌肤隐隐生疼,不由吸了口气,“双剑合并,果然厉害!若非沈蓉蓉内气受损,说不定我已经招架不住!就算她的剑杀不了我,我也会被震入火池里,烧成灰烬。”
沈蓉蓉也知道自己内气越来越弱,若拖下去且不说发挥双剑的威力,说不定连自己都镇不住这两把神剑反而害了性命,于是孤注一掷,用力一合,只见剑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极是可怖。小蕊暗叫不妙,原来双剑若是合一,就会出蕴含万般剑意,灭杀周围所有的一切,是为万剑归宗。
只见沈蓉蓉的面前出现一股青烟,剑气四散弥漫。恍惚间无数利剑狂风暴雨般的飞卷,剑势如网,凌厉无匹,蔚为奇观,堪称惊天地泣鬼神。就在这万道剑光即将喷发出来之时,醒过神的小奕迅速取出一个珍珠壳似的的兵器,一方圆润,一方尖锥,细细小小,如佳人梨雨。小奕咬破手指,顿时鲜血如注,然后运起全身功力,将魂魄鲜血倾入珍珠壳里。整个珍珠壳即刻浓缩、凝固然后变得锐利。这就是唐门最强的暗器,“观音血泪”,也就是将自己的魂魄鲜血融入兵器里。晶莹剔透的血滴就像是观音落下的血泪,和兵器合在一起,就能刺破前面的一切,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是杀人一千,也自损八百。小奕刚发出这道观音血泪,整个人就浑身无力,几乎要瘫在地上。
砰的一声,小奕的兵器如同菩萨之光穿透沈蓉蓉的万道剑网,打得她整个人重重摔在火池边。炙热的熔浆刚好喷出,顿时熔化了沈蓉蓉的双手!双剑落进火池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沈蓉蓉痛得滚在地上,地上却是火烫至极,更是烧得她痛苦哀嚎!
整个密室摇摇欲坠!地上的裂缝越来越明显,两边的石砖纷纷掉落!火池的熔浆翻滚咆哮,先是化为一团赤色花心,接着聚成一簇花蕊,然后四周侵吞怒放喷发!更恐怖的是,密室上面看是要塌下来,那里存着王恭厂的火器火药!一旦坠落,必然和黑火药融为一体,炸个天崩地裂,粉身碎骨!
“孙小蕊!你救不了大明!王恭厂,乾清宫,大明的龙脉,都要被毁灭!因为这是天杀!天杀明京!下一个就是袁崇焕!只要袁崇焕死了,就是真正的天杀!天杀大明!”沈蓉蓉的脸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狰狞丑恶。滚烫的熔浆不断腐蚀着她的身子,整个人越来越小,留下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嚎声!她所精心布置的一切,伴随着她的女真格格梦,和这火器火药,都将长埋地下!在世界变得漆黑一团的前一刻,沈蓉蓉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娘!”母亲紧紧抱着她,爱怜地吻着她的额头,“蓉蓉,我们两母女终于在一起了,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了。”随着最后一滴眼泪被熔浆吞没,沈蓉蓉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解脱,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上了天。
小蕊扶起小奕,朝着洞口亡命飞奔而去,身后是炙热飞舞的火浪和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洪流追着她们吞噬,就像死神在索命!
(时间截止:五月初五辰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