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七）
我和柳如是在窗边下棋，前院的管事差人来唤，说是柳姑娘该要收拾准备一下，以便晚些时候登台表演。我便放下手中棋子说，算了，今天就下到这里吧，外面临安城的公子哥恐怕等不及要见你了。
她并未抬头，紧皱着眉头思量下一步棋的走法，说，不用理他们。
一直下到新月初露，前院的管事不知催了几番，柳如是才站起身来，稍作梳洗打扮，她问，等下要不要来欣赏一下？
我说，没钱。
柳如是说，西子楼的酒你可曾少喝了？
我说，不一样，主要是你比较贵。
柳如是翻了个白眼，说，不收你钱。
我说，那好，白嫖的话当然好。
前厅里早已坐满了临安城的王公贵胄、侠客才子，有鬓边泛白的老者，也有稚气未干的少年。我心想着，柳如是果然是“文武兼备”、老少通吃。虽然这真的是赞美，但我并未同柳如是讲，一来怕她骄傲，二来怕她揍我。
柳如是身着霓裳羽衣，手抚七弦琴，一曲《蝶恋花》便令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长乐不归。我正也听得入神，突然间感到左侧有寒风袭来，我顾不得狼狈，一个后仰摔倒在地，仰面看到一个蒙着面的小姑娘手执一把匕首又向我刺来。
我赶忙右手一指，用惊世指将她手中的匕首击飞。刺客大概是个新手，突遇变故，竟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人被惊得四散开来，闻声赶来的西子楼的护卫将刺客制住，押到后堂。
我撕下她的面罩，果然是一个小丫头，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很冷静地看着我。
我说，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为什么要杀我？
她说，你是不是叫子车？
我说，是。
她说，那便没错了。
这个时候，小小姨、柳如是、还有平日里与我要好的西子楼的姑娘也都来到后堂，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和这个小丫头。
我说，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得罪了谁，但你们杀手组织也太不靠谱了吧，就派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来行刺啊？是不是你比较便宜？
她挺着脖子说，谁和你讲我是杀手组织的杀手了？你才便宜！
小小姨问，那你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杀他？
小姑娘淡定地说，我是她的童养媳。
众人听到哦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也不知道心里各自翻滚着多少负心汉与痴心女的戏码。我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我说，这位姑娘，我咋不知道我有个童养媳呢？
小姑娘泫然欲泣地说，你竟然装作不认识我？呜呜呜……
柳如是叹了口气说，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哭得多伤心，何必如此绝情？
我说，我真地不认识她啊。
苏小小说，果然是你师傅教出来的学生，哼！
我说，小小姨……
阿娇说，你就承认了吧，我们又不会笑你。
苏小小说，算了，既然你不肯认她，那她便留在我们西子楼好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纵然西子楼的姑娘人都很好，但我终究没法狠下心来，把这么一个小姑娘丢在这烟花之地，况且不问清楚缘由，我也没办法心安，只好一言不发地把她带了出去。
路上，我问她，你到底是谁？
她说，小艾。
我说，你真地认得我？
她说，不认识。
我说，那你不早说！以后我还怎么去西子楼啊？
她说，那种地方不好，不去就不去吧。
我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她红着脸说，我师傅也常这么夸我。
我说，你师傅是谁？
她说，我师傅就是我师傅啊。
我说，叫什么？
她说，那你要去问她，我只叫她师傅。
我说，那谁派你来的？
她说，我师傅。
我说，为什么？
她说，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然后呢？
她说，没有然后了，我师傅说，如果杀不了你，那就要跟着你。
我说，跟着我？什么意思。
她说，字面意思。
我说，跟着我，然后再找机会杀我？要不要这么直接？
她摇了摇头，说，你们男人总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复杂，我只说跟着你，有说要杀你么？
我说，你真的是我的童养媳？我想该不会是我爹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搞了这么一门亲事吧？
她说，不是，我骗她们的。
我长舒了口气说，那你不要跟着我了。
她说，不行。
我停下来，说，小艾姑娘，你看我们本就素不相识，就不要跟着我了，回去找你师傅吧。
她说，找不到我师傅了，她也不许我去找她。
我无奈地说，可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跟着我不好吧？
她说，没事的，我不在意。
我说，我在意啊，而且我很穷的。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赚钱。
适时，因为断飞镖的关系，我便也一同住在西泠剑社的客房里。到了西泠剑社的大门口，我在门卫面前晃了晃，说，我可进去了？
门卫一动不动，点头示意我进去。
我又说，我们可进去了？
门卫斜视了一眼小艾，又点了点头。
我又指了指小艾，说，她也可以进去么？你们西泠剑社不需要查一查？
门卫嘴角一咧，说，不用，子车少侠，我懂！
我心说，你懂什么懂？你们西泠剑社的管理就这么松么？谁都可以随便进的么？还有没有一点高门大派的样子了？
小艾跟着我进了客房，我指着床说，你看，我就只有这么一张床。
小艾打量着房间一圈，说，那不是还有一张坐榻么？
我义正言辞地说，让你睡那里多不好啊，不如我给你二两银子，你去外面找间客栈？
小艾说，不必，钱要省着些花，我睡这里就好。说着就往床边走去。
我说，我睡这里？我惊愕地指了指坐榻。
小艾说，不然呢？
第二天，我昨晚因坐榻太小实在没怎么睡好，小艾起得很早，梳洗完毕后，对我说，我去买早点。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便摸上床去补觉。
没过一会，我就听见门被猛得推了开来，断飞镖冲到我床前说，我靠，子车，刚出去的那小妞是谁？苏小小竟然许你将西子楼的姑娘带回来过夜？
我眼也不睁地回他说，不认识。
断飞镖说，不认识？那你在哪里找的？
我说，路上捡的。
源/岁月拾遗专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