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重拾旧梦散文乡土故事

秀荣

2019-08-08  本文已影响4人  我不说123

          秀荣的爸爸二十岁的时候跟着逃荒的从山东来到黑龙江的一个偏远山村。小伙子浓眉大眼,体格健壮,姓朱,大家都叫他: 小朱。

        小朱很能干,年底开了八十多块钱。他乐颠颠地回老家过年去了。开春领回来一个年龄相当的小媳妇。

        小媳妇一到家,一看两间小土房,要啥没啥,吃的是小米、碴粥,又天寒地冻。哪像小朱说的:“两间砖瓦房,吃的白面馒头。”

      小媳妇哭嚎的要回山东。小朱诚惶诚恐的找来老乡好言相劝,小媳妇总算留了下来。

        我记事的时候总爱去他家玩,她家的姑娘秀荣比我大一岁,聪明勤快,又懂事会照顾人。我俩很要好。

     

    秀荣的父母没文化,在认知上有些固执,认为上学识个眼前字就行。所以秀荣十岁才上学,读完三年级就不让上学了,在家干活、带她五岁的妹妹。

      秀荣的父母想要个男孩,但是孩子总站不下,秀荣妈四处烧香磕头,第三个孩子活下来了,也还是女孩。

      秀荣总是给我讲一些迷信的故事,包括她妈妈拜孤树求药、不知道在哪里求来的面团,神叨的讲述。她有点早熟,懂的事太多,她知道孩子是妈妈生的,男女结婚要在一起睡觉。

      我们很惊讶!

    她家邻居姓穆,媳妇三十来岁,很漂亮,在村里有点张扬,闲言闲语不少。她儿子小黑爱打人、骂人,很惹人讨厌。他没我大,惹我,我就揍他,轻来轻去的他妈妈就数落我一顿,我说不过她;她急眼了就找我妈告状,我就挨打。

      有一回小黑上我跟前嘚瑟,我手痒痒,却又怕他妈。秀荣天生胆小,但是主意多,她扒我耳朵告诉我,她妈要是来了,怎么回骂她,她肯定不敢吱声。

      我半信半疑揍了小黑一顿,小黑哭啼啼地走了。不一会儿小黑他妈领着小黑来找我,噼里啪啦数落我,秀荣一直给我使眼色,我知道那是坏话,但是咋回事不知道。小黑妈真给我惹毛了,我心一横,张嘴就秃噜出秀荣教我的那一串脏话。

      旁边的大人忽然就禁声了,小黑妈转身就走了,我回头看见几个大人很尴尬的笑,秀荣妈很不自然的说我:“你这孩子,说的这是啥话?!”拽着秀荣就回家了。

      我呆立原地,隐隐的觉得很羞愧。

    从那以后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小黑妈,很长时间都觉的村里人在耻笑我。

      多少年以后我开店了,小黑妈在店门前和别人说话,我和她打招呼,她都不认识我了,我说:“穆婶,我给你烫头发吧?很好看!”她笑着说:“没时间,下回吧。”我执意给她修剪了头发,她很高兴,一直感谢我,夸奖我。小黑当兵去了,考的军校。

        穆婶早忘记了我当初的辱骂,但是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虽然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冬天的时候,家家屋里安铁炉子,她家屋地上扣个做饭的铁锅当取暖的炉子。我俩上去烙土豆片吃。

      放学了我就去她家找她玩,她不爱听学校里的事,抱着最小的妹妹,给我看她织的袜子,缝的衣服,我让她教我织袜子,学了两天就厌烦了。

      她妈妈神神叨叨的总找一些跳大神的给看病。不太在家。

      有一天下午我俩正在外边玩,有人叫她回家,她爸喝药了,我俩跑回她家,一屋子人,她爸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她妈嗷嗷嚎着。

      有人对秀荣说:“快去找你姑去!”

      我和秀荣赶紧跑,去小河对面的农场她姑家。五里地,不远。

    她姑不在家,邻居也不知道她姑干啥去了。

      我俩又往回跑,还没过小河,有几个农场的孩子在河边捞鱼,一个男孩截住我俩要钱(村里的人要去厂部商店买东西,男孩以为我俩刚买完东西要回家。),我俩哪有钱,要糖,也没有。男孩要揍我俩。秀荣一边哭一边说:“我爸喝药了,我来找我姑,,,,,,,,,,,,”另一个在旁边玩的小女孩比我俩大,说:“她是张春英的表妹,别欺负她。”男孩原本听秀荣哭啼啼的表述,就已经缓和了脸色,再一听那个女孩的话,马上说:“快走吧。”

      一转身,我紧绷的心松懈了,眼泪流了下来。跑了一会儿,秀荣回头看见我哭了,赶紧哄我。

      还没进村,秀荣姑就急三火四的撵上来了。

      秀荣爸早被送医院了。

      后来才知道,秀荣爸是吃了媳妇讨来的神药中毒了。

    到此,四处讨药的行动停止了。

      农村冬天都闲起来了,没有知识,交通闭塞,看牌、跳大神盛行,屡禁不止。

    秀荣妈又和村里新出马的王神婆鼓捣上了。

      人们发现秀荣妈嗖嗖的走,嘴巴不停地絮叨。早春的一天半夜,秀荣妈爬起来,偏要领着全家快逃,说是要发生灾难。小朱唯唯诺诺惯了,但是他哪能任媳妇胡来,他往回抢媳妇怀里的孩子,媳妇狼哭鬼嚎地乱作乱蹦,秀荣和妹妹也吓的没命哭喊。邻居听见动静过来劝解,总算她安静了。

        清早,她拎着菜刀又顺着大道跑到了三里外的三村,一进村就进了第一家老马家。

      大姑娘正在做饭,一抬头,看见秀荣妈张牙舞爪的奔她来了,大姑娘转身就跑,甩起的长辫子被她挥刀砍掉一股。

      正在穿衣服的老马听见姑娘的喊叫,还没下地,秀荣妈已经闯进屋里,老马情急拽过棉被蒙在头上迎了过去,刀“亢亢”落在厚厚的棉被上,老马想要抱住她,秀荣妈一缩身,躲了过去,蹲下身照老马的脚上就砍了一菜刀,老马视线被阻,脚上血流如注,但是他哪敢退宿,忍痛继续厮打。

      秀荣妈一见出血,哈哈笑着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村里哭叫连天。

      等到村里人合力给她绑上,她也是伤痕累累,尤其是左胳膊臂股折断,骨头叉子裸露,但是她仍是忽笑忽骂。

      警察来找小朱,小朱疯狂的奔跑,高高的土墙,一跃而上,看的人们目瞪口呆,他超常的迅跑,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

      秀荣的父母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王神仙也被抓走了。

      村里的人轮班照顾秀荣l姐三。

      这件惨烈的事发生时,我家早已经搬到镇里了。暑假我回村里玩,秀荣父母都好了,秀荣带我去她家,她妈妈拽着我的胳膊,比量,说我比她胖。我变颜变色、胆战心惊,不敢拽回胳膊,吭哧瘪肚不知所言。

      秀荣再未叫我上门,我俩再见面也只是在外边说说话,再也不像原来那样眉飞色舞、不管天地地胡闹、玩笑。

      村里的孩子也不和她玩,我多少次在她家门外徘徊,极少看见她,她总是呆在屋里帮家里干活。

      寒假我回去呆了五天,一次在道上玩儿,偶然一回头,看见秀荣出来倒垃圾,我习惯地张口喊:“秀荣!”她没听见似的匆匆跑回家了。

      当我回镇里走了一半的路(村里离镇上二十里,沿途很少有牛马车,孩子们去镇上也是走路,农村的孩子不怕吃苦受累,十二三岁的孩子走二十里很正常。),看见秀荣和她妈妈从镇上往家走。我俩站那说会儿话,她妈妈也笑着问我: 回家呀、再回村玩儿,很正常的话。

      那一刻,我和秀荣很亲近,我走了几步,回头,秀荣还站那看我,看见我回头,她扬扬手,没说话,但是脸上在笑。我一下子想起我俩去找她姑回来,受欺负,我哭了,她哄我的场景。我瞬间泪湿眼底..........

      后来我读中学了,不再回农村,和村里的玩伴逐渐断了联系。有一次农村来亲戚,我问起秀荣,亲戚说:“她家早搬回山东了。”

      又过了许多年,我都开店了,有一次秀荣的山东老乡来店里,偶然提起秀荣家,他说很久以前遇到过秀荣的姑,说秀荣她妈妈搬回山东不几年就去世了,又死了俩姑娘,秀荣爸精神也不是很好。

      我很吃惊,忙问:“剩下的姑娘是哪个呀?”

      他说没问。

      他说秀荣爸一直张罗回东北看看,但是没人领他来。

    我眼前浮现他家冬天屋子里的铁锅,秋天不会扒炕,找人帮忙(农村的男主人哪有不会扒炕的!),不会和泥抹墙,放马侍弄牲口。夫妻俩坐炕边饭桌旁你一口我一口喝酒,喝得脸发红;我和秀荣去外村看电影,他夹着棉袄看着我俩嬉闹。

      不知道剩下的姑娘是不是秀荣?那时秀荣和她最小的妹妹都有心脏病,村里的老人说秀荣妈硬给孩子捂热了得的病。她总说东北冷,孩子不会动、不会说话,一层层的用棉被捂着,谁说也不听。月子里就扔了两个孩子,活着的三个女儿,只有老二健康。

      许多年过去了,我离家乡越来越远,偶尔想起秀荣一家人,想起秀荣领我去农场偷麦穗,炒麦粒吃;捡苞米,我嫌我的不好,她找到好的马上给我逗我乐;别人给我打哭了她赶紧偷着去找我哥;她父母不在家,她带着两个妹妹小声哭............有时是喜悦,有时是心酸,却都成为永远难忘的回忆了。

      真心希望朱叔叔和他的女儿远离病痛,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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