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女（三）

        连续好多天都没再见到你的踪影，你平时或躺或卧的旧沙发也被大黄狗占用了。每次路过高阳桥，我的内心都被深深的愧疚感笼罩着，我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在心底祈祷你平安、健康!

        日子就这样在市井里摇晃着，一眨眼，二十多天过去了。天气微微转凉，夏末秋初的风夹杂着被雾霾熏染的雨，整个天空变得愈发晦暗与压抑。我如往常一样在高阳桥上踱步，用目光测试桥身与金水河相交的弧度，我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个弧度的准确数字，如同我想知道一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一样。

        突然，一个身影蹒蹒跚跚地闯入我的视线。是你，就是你，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悬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还是穿着那件连衣裙，头发显得比以前更乱了，你从涵洞走向那件旧沙发……灰色的雨一点也不同情你，它们肆无忌惮地砸向你，你的脸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这是我见过你最清秀也是最凄惨的一幕。雨水顺着你的长发流到裙子上，你匀称的身段被打湿的裙子勾勒得越发完美。

        大黄狗看见你从远处走过来，慌忙跳下沙发，对你摇头摆尾起来。你笑了笑，加快了步子……

        还好，沙发是干的——不知道以前哪个流浪人依着高阳桥的桥墩支起来两块废旧的石棉瓦。你坐在石棉瓦下的旧沙发里喘着气。大黄狗静静地趴在你的身旁。

        休息了片刻，你勾着头拧了拧头上的长发，雨水顺着你的胳膊流在了地上，你用皮筋把头发束在脑后。然后站起身来，旁若无人地将连衣裙脱下，双手交叉使劲拧裙子里的雨水。我沿着步梯从桥上走下来，三两个过路的男性行人，用鄙夷且猥琐的眼光看着你——在他们眼中，你或许和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没什么区别吧。

      我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慢慢走向你。你穿上连衣裙后，弯腰拾起一小块石头砸向那三两个窥视且取笑你的行人。大黄狗温顺地趴在你的身旁，它似乎对这一切早已见怪不怪了。

        快靠近你的时候，大黄狗对我吼叫起来，你扭头看见是我，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不要怕，我来给你送点吃的。’’我边说边从包里掏出早已为你准备好的馍片。你接过馍片，撕开塑料包装，狼吞虎咽起来。你一边吃一边分一片给大黄狗，可大黄狗似乎对馍片不太感兴趣。

        ‘‘姑娘，天快冷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话。 ‘‘要不，我帮你找份工作，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咋样?’’我不敢再提送你回家的念头。

        ‘‘我以前出去做过工，可人家不要我了。’’你终于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你年轻漂亮，又会写字。’’我鼓励你。

          许是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夸你吧，你症了一会儿，喃喃地说:‘‘他们说我啥也干不好……’’

        ‘‘不要听别人瞎说，你要相信你自己。’’我给你打气。

          ‘‘我就是啥也干不好，女儿死了，两个女儿都没了，他们都说我连娃都不会养，还会干啥……’’你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两个孩子都是咋死的?’’我打断你的话。

          ‘‘大女儿一直发烧，没钱看，死了。二女儿是因为要生男孩，送人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死活……’’你神志又开始恍惚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