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之鹰: 尽量活,活到死为止
悼左秦
■刘汉皇
你可以一步从江南到塞北
可以今天面朝大海
明天去德令哈追寻星光
可以背着包裹越过重重雾霾
擦亮天空
你可以把文字写成一把刀
一柄剑
可以把读过的诗歌掀个底朝天
甚至比原作者更犀利
你可以把长江黄河放进诗歌发酵
把群山埋进白云
你可以,真的可以
可以把每一丝阳光都融化进冰雪
可以把诗集当做一日三餐
可以在北京街头种出江西的骄傲
只是,你不会做梦
不会把梦从北京做到西安
不会把梦从白云做到梨花
更不会长途跋涉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一个人
不会说
人生啊,真他妈苍凉如水
你只能把诗歌
裹进西风里长长的大漠孤烟
埋进喜马拉雅的雪峰
只能在过长江的时候看着家乡流泪
那是因为你不屑
不屑在火车过黄河的时候
去厕所里撒尿
不屑去那些大杂烩里苟且圈红颜
我知道,你只会把诗歌写成刀
炼成剑
只会在你的国把烈日放进脸盆
把你的马飞向田野
把你的指头埋进碳火
把你的梦悬挂云朵
把你的脊梁埋进黄土
这人间的诗歌,人间的炼狱
人间的废话,人间的赤裸
都在你的碳火中,火车上,麦田里
长成一颗破碎虚空的骄阳
2017/12/06于安徽颍上
〔左秦自述〕 尽量活,活到死为止
左秦,九零后诗人、诗评人。
不是出身书香门第,家在江西省萍乡市一个小山窝,高中之前,几乎未读过课外书,无文学天赋,但理科方面较为突出,一直以来是优等生。全校第一,得过几次。
初中即被诊断患有神经衰弱,继而眼睛、耳朵等诸方面出现问题。初三时,浑浑噩噩,从全校第一,弄得差点上不了高中。每天想的最多的是一死了之。后去医院诊断,患有神经性耳鸣,十五岁得神经性耳鸣,世所罕见,已经被折磨八年,不过已经习惯耳鸣。后考上高中,某兄弟告诉我,有人眼睛跟我一个状况,他已辍学外出打工,因为该眼疾是不治之症,在十年内会失明。在得知这消息后的两个礼拜内,爬上上栗中学实验楼几次,但没勇气自杀。天天以泪洗面,不与人说话,上课睡觉,回寝室木愣发呆。
因为性格内向、孤僻,一直以来,受到排挤,没有朋友。无处解忧又怕死。后想着,要找件事做。学校图书馆在体育场旁边,那两个礼拜,我几乎就躺在体育场,盯着图书馆、来来往往的人。当时就想,为什么不去里面读读书呢?从此时起,全身心读书。其中在阅览室读各种杂志,后不痛快,就去借阅室读小说、散文,不对胃口,直到找到诗歌栏。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诗集,古代的和民国的,如饥似渴,并且尝试写古诗、现代诗。
在高一高二,我读了八百多本书,诗歌、哲学、心理学、神学、政治学等,这亦是我此时写作的储备。
图书馆当代诗集很少,但也有几本,比如,我读到的第一个先锋诗人即于坚。后来买了手机,可以上网,开始接触网络诗歌。
不过影响我最大的是海子,可以说海子拯救了我的生命。高一那年过年,在书店买了三本书,蓝星诗库的海子、顾城、舒婷起初只觉得舒婷写得好,海子、顾城的,不知所云。但当我静下心来读时海子已成为我最爱的诗人。海子传记读了十多遍,每次读都眼眶潮湿。后还以海子之鹰自称。海子的诗,我读了六七十遍,经常早自习朗读。放在枕边,陪我入睡。顾城则陪伴了我做公交的所有时间,读了三十多遍。
高中,试图自杀了两次,一次被我爸爸拖着。跟老师打架一次,跟同学打架多次,去医院数次,写诗很多,但在高二上学期结束那几天,几乎全被我撕掉,因为觉得自己毫无天赋,写诗就是浪费时间。老师也劝我退学,有次跟同学发生冲突,被班主任揪着进了教导处。年级组长,对我开导两个多小时,我失声痛哭达半个小时,后年级组长,对我极好,我亦把我省吃俭用的《海子诗全集》送给了他。高一高二,我跟几个同学包揽全班倒数第一,最差一次,倒数第二比我高六十多分。我已无心读书,如果不是我妈,我早就辍学。读高三,从重点班降到普通班。打算认真读书,用了两个礼拜,已是全班前十。
但不久,我的高三亦堕落,天天看电影,高中,我看了几百部电影,由此我有了唯一的爱好:电影。因为我妈求着要我复读,高四复读,喝朋友升学酒,大醉一场,抓着复读兄弟的手,失声痛哭。高中像娘们一样不知哭了多少次。从此,噩梦般的高四来了。也同时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老师,潘昌亮老师。他是上栗诗协的成员,有次跟我们说,谁写诗,他收稿。虽然我的诗歌几乎全部撕掉,但还留有一个本子。就誊写了几首给他。后他跟我说,继续写下去,诗协里的人高度赞赏你。
高四的痛苦,无人能知。在此期间全身疼痛,天天吃药。自己买了止痛药吃。有次苦闷,吞吃了二十几粒,一路呕吐。第二天,去了医院,离校十天。
二零一四年六月五日,似乎感冒,有烧,但未去医院。六月六日,一生的噩梦,整宿未睡,浑身颤抖,三更半夜在宿舍楼各楼层走来走去,深知这辈子完了。浑浑噩噩,高考完,六月八日回到姨姨家,吃完饭,开始肾结石发作,痛得死去活来。听到我爸爸跟姨姨说话,他说我浑身是病,让他怎么办。此时我,万念俱灰。
高考完后暑假,疯狂的写作模式开启。
后侥幸考上大学(按我水平,本来可以考一本)。但暑假并不开心,家庭矛盾,闹离婚。给父亲下跪,调解家庭矛盾。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忽然喘不过气来,胸口疼痛。家里贫穷,没跟家人说,一人承担。那两天,差点死去。准备自杀,何时何地、自杀方式、诗稿托付,全部想好。在实施那刻,彻底崩溃,哭着要母亲带我去医院。先去检查心脏,没问题。医生跟我妈说,带他去精神病院看一下,可能得了心理疾病。
后转到精神病院受诊,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自己要求住院,跟一群疯子住了几天。因为医生打人、伙食不好、病人常发疯,提前出院。接下来一个月,我母亲带我去了很多次寺庙,姨父也带我到处玩,抑郁逐渐缓解。大二开学,我把病情告诉心理咨询室老师(她知我状态不好),她告诉校领导,学校给我发出休学通知,休学一年,因为那老师说我精神错乱。
因为班主任和我家人极力帮我说话,才有书读。
大二下学期,寝室闹矛盾。室友天天玩游戏,而我要写作,忍了一年半忍无可忍,吵了起来。学校鉴于我的心理状况,让我一个人住,从此无室友的大学生活开始。也是这时,我写出了一批代表作。比如选入周瑟瑟老师选的《2016年中国诗歌排行榜》,以及自认为写进了我的灵魂的《我走进人群》。接下来,即是创作上的狂飙突进。后通过吃奥氮平、帕罗西汀等抗抑郁药,抑郁症好,降为焦虑症,已无大碍。后上网查阅眼病,才知是庸人自扰,眼睛毫无问题,最大心病从此放下,所谓浑身疼痛等,亦是心理疾病。
活着不容易,珍惜活着的日子、能写诗的日子。不求发表、不求名利,只希望有诗写,有诗陪我无聊陪我孤独陪我哭。
至于会写多久诗,我不清楚,但尽量活,活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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