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洪》第三章

第三章

在我的记忆中，那次洪水带给我的印象最深刻的，除了那次搬家，就是上岸后，我们一起在救灾大棚里的那段时光了。那段日子里，我有过最开始不适应的时候，也有过快乐的记忆。我看到过善良，也看到过野蛮和绝望。人类，在灾难面前，将自己的本性中最美的一面和最丑的一面，统统暴露无遗。

跟我们一个船的除了上次吵架的三奶和她的二儿子，也就是二叔（他们家是大儿子留在了村子里），还有三奶家大儿子的老婆和孩子。小静的爸爸妈妈据说正在从外地赶回家的路上。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我们要避难的地方了。大家在下船的时候，需要从一个很窄的甲板上一个个走下来。行李多的人肯定不好下，尤其是妇女和老人。二叔跟船上的其他男人一起，帮着大家搬着行李。我下来船之后，努力爬到大堤的顶端，往下瞅着。我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当时大堤下面真的就像是无边的海洋一样，只是水的颜色是黄色的。我努力寻找着小静的身影。但是人太多了，大家又在不停地走动，我无法找到她。我走到妈妈身边。这才看见远处三奶和小静的奶奶又吵起来了。原来是二叔要去帮小静奶奶搬行李，三奶不让，并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三奶：“老二，你给她搬什么啊？让她儿子帮她搬啊。老不死的东西！”

小静奶奶：“你个死老太婆，你说谁老不死的呢？我家儿子在外面挣大钱呢，他明天就回来！”

三奶：“年年说回来，回来，也没见他回来过啊！我看是不要你这个死老太婆了吧！”

二叔：“妈。你少说两句吧！”

小静奶奶：“哎，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哎，这两个老人家，真实一对儿活宝，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吵架斗嘴，难怪村里人都说她俩注定要吵一辈子。

我倒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小静，也就不管她们吵架了。

“小静姐，小静姐！”我开心的去找到她。

“小军，你妈妈呢？”小静问我。

“我妈妈在那呢。”我指给她。

“那你别乱跑啊。对了小军，你们说在几号大棚里住了吗?”小静说。

“没有啊，我没有问。你呢，你在几号啊？”我赶紧问。

“我听我奶奶说我们在12号。”

“那我赶紧问问我妈去！”我说完就往回跑。

小静：“哎！哎！小军！你慢点，别摔着啊！”

“知道啦！”我边跑边回头对着小静说。

“啊！”我还是拌着石头摔了一跤。

小我能感受到静在那边无奈的笑了。哎，好丢人啊。但是我没有回头，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妈！妈！你知道我们住几号救灾大棚吗？”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是不是跟小静姐住一起。

“不知道啊。你爸没告诉我啊。一会咱们问问别人。”

后来，妈妈告诉我是住13号。我有点不开心。我以为能够和小静姐住一个屋。晚上，又坐了一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救灾的地方了。大家带着行李跟着一个负责人去各自的房间，也就是救灾大棚。因为人多，而且大部分年轻男人都留在了村里，所以，小孩只能跟着奶奶或者妈妈住一块，其他部分男人住一块。每个大棚住20多个人，大家横着把铺盖铺在已经铺满麦秆的地上，大家一个挨着一个。我在最边上，但是边上还空着两个位子。这个时候，门外有个声音。

“小军！你也在这啊？”是小静姐！

原来她们的号码搞错了，船也上错了。本来应该跟我们一个船呢，当然，也是跟我们一个屋。

晚上，大家由于刚到一个新环境，都睡不着，而且都是邻居，互相聊着天。那天晚上点了一根蜡烛。小静姐就躺在我边上。不知道怎么，我就是觉得很开心。我一直觉得她像一个姐姐一样，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才10岁的我，其实在那个时候，竟然是很喜欢她的。那天晚上，她跟我说他们班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跟我说她很喜欢音乐，将来想学唱歌，后来我们聊到了一首歌，是一个电视剧《家有仙妻》的主题曲，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叫《失恋阵线联盟》，我当时竟然模仿“洛桑学艺”（一个口技的相声或者小品，当时很有名）里的洛桑打架子鼓，当时也真是可爱。她还说她们班有一个男生经常给她写情书，让她很烦躁。听到这个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默默不说话了。小静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睡，只是突然不开心了。现在想想，真的搞不懂那个时候我才10岁，怎么就知道吃醋，就知道喜欢女孩子了呢，唉！虽然还是夏天，但是已经马上进入秋天了，再加上连着下了那么多天的雨，晚上天还是很冷，就好像冬天一样，雨也冰凉。蜡烛慢慢燃尽了，大家也都累了，聊天的声音慢慢变小了，屋子外面的雨声又开始大了起来。有人的呼噜声已经开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