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记

2016-01-01  本文已影响16人  ukuk

记不得第几次拎着大包小包不顾形象地挤公交了,至少半年前我还不会这样。焦灼地捱到中转站继续等下一趟公交,在终点站下车后瞄了一眼时间。
幸好,不晚。于是整个人像是握紧的海绵终于松开了手,松散得有些肆意。
自从离家,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好似突然有了一身本领。
后来我知道,不是你突然学会了生活,而是不再有人替你生活了。

座位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把手上的包塞进行李架,疲惫地瘫在座椅上。手机消息提示是学长的关心,心下一暖。
有人愿意时时记挂着你,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
载着满车归心的大巴开动了,熟悉的乡音听来竟觉有些粗鄙,我暗骂自己哪来的优越感。
窗外耀眼的灯火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又飞快地闪出。路灯排着队路过我身边,洒一些光给我又随即带走。闹市区的各色灯牌,舒缓或欢快的音乐,流动的人群。我看不清人们脸上的表情,人们行色匆匆,也不会给我多一秒的时间来推测他们的心情。
人潮拥挤,我也只是个过客。

阖上双眼,周围不甚喧杂,趁机享受片刻的自由。是的,唯有自己独处时,于我才是自由。在全然陌生的环境,最是拘谨,也最是放松。
再睁眼时已经在高速路上。
夜像覆墨,漆黑得浓重。我努力捕捉,视线也只能抓住地面和两旁影影绰绰的树枝。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铺天盖地的黑像是有很多爪牙的无形怪物,吞噬了世界,又来一点点压制缠绕我的内心。它仿若离我甚远,又好似伸手可及。这种混沌不清带来虚幻的不安充斥着我的感官神经。我脑海中惟能想到前些天洗的一条厚重的裙子,因拧不干水而异常沉重。现在压在心上的,也差不多是这个份量。我极其讨厌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一直盯着窗外眼睛却不会有一丝晕眩,我望向的是何处?我压抑的内心想嘶吼,想狂舞。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想张嘴却惊觉那压抑让我喘不过气来。车子是在动,还是静止?是前进在家的方向,还是穿越在茫茫无边的时空?
没有回答。
我越发不能容忍这虚无缥缈,坚持把额头抵在窗上,让眼睛努力接受这妄图吞没我的颜色。
然后我看到了极简的黯淡世界。
深浅不同的黑色块给我描绘着世界本来的样子。深黑是远处的山,像质量极好的碳素笔墨水勾勒的轮廓,形状和缓而泾渭分明。紧紧拥抱远山的是天空,不留一丝缝隙地衔接,像是要把它勒在怀里一样束缚着,我的内心一阵紧揪。而那团团块块像雾的是三九天的枝桠,算是唯一让我觉得有几分可爱的东西了。
我没了先前未知的恐惧,便收回了视线。车内的小电视还在播放着浮夸的葡萄酒广告,座椅上的人们,也都显露了疲态。
我难以言说我的心情,也发觉自己围观别人的行为甚是无礼,便掏出手机浏览朋友们的动态,那虚拟的平台是维系我们可怜友谊的唯一方式。回家的日子,照例是一堆晒回家的照片和不绝的羡慕抱怨声,我带着几分薄寡的感情地逐一点赞。

微信跟妈妈报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想到最爱我的两个人应该已经在终点站候着了,尽管这行程才走一半。我尚是如此思家,不知他们该如何盼我。只希望他们出门前不至匆忙到忘记披一件外套。
到站了。
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然后随人群一起被挤下车。冬夜的风是冷冽的,吹得我的发丝狂野地糊了一脸。原本沉寂的夜色被驶进的车子打破,霎时间人群开始了喧闹。我一个人从不断凑过来的热情的出租车师傅中突围,远远望过去,便看见了靠在车边妈妈瘦小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伸得颀长。

是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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