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房而居（二十四）

    二叔的电话是中午打来的。

    手机响，拿出来一看是二叔，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奶奶晕倒了，正在市人民医院抢救。

  挂完电话罗荷感觉心慌得厉害，作为一名医生，人的生老病死她见得太多，可医生角度跟家属的感受那是完全不一样，医生尽心尽力挽救每个人病人的生命，尽力后结果不如人意，也会遗憾一阵子。可是自己的亲人呢，如若失去那就是无尽的念想。

  半个小时后，二叔来电话，抢救无效。

  挂完电话给父亲打了电话，想说点什么，最后只问，什么时候出发？需不需要我准备钱？

    跟父亲确认了时间，她回科室跟主任请了家，跟同事换班交接好工作，回家第一件事是拿出POS机刷了五万块钱，然后洗头洗澡换了衣服，再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及洗漱用品，在出租车上了才开始买车票，最近一趟是五点多的，到江市是晚上八点过，好在是工作日，车票很足。

    竹城到江市每天只有晚上九点一趟高铁，好在只有不到三十分钟车程，若是坐汽车得要三个小时，还不如坐高铁，父亲五点下班刚刚好，罗均还没出月子，母亲要照顾罗均跟小孩，只能她跟父亲回去。

  在车上，那些过往回忆像电影片段一样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现，爷爷从她出生她就没见过，听说是在父亲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跟着奶奶一起拉扯大二叔三叔，她作为罗家孙辈的老大，虽然是个女孩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她却得到了奶奶无尽的偏爱，没错，就是偏爱，奶奶赶集总会给她带一些零零碎碎的零食回来，有时候是小饼干，有时候是玉米棒，有时候是山楂条，夏天甚至会带一袋刨冰回来，就算是路边摘的野果子也会留到她放学回家。

    那时候母亲在另一个村小学里当代课老师，妹妹跟着妈妈在那个学校上幼儿园，周末才回家，偶尔看到屋里的装零食的袋子，就会吵着要吃，这时候奶奶会像变魔术一样找出点东西安抚好妹妹。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孩子能敏感的扑捉到一些细节并表达出来，妹妹总是对她说，姐，我觉得奶奶不像喜欢你不那么喜欢我。

  她总是嘴上回，哪有，明明是一样的。可心底有个隐秘的小角落里藏着得意跟甜蜜，那来自于被偏爱的人的优越感。这偏爱一直持续着，一直在，直到今天中午，呃，也可能并不是，也许是持续到去年她拒绝她想跟她一起生活的那一刻。

  她到了小城，她在小城工作，在小城买了房生了根，她想奶奶，父母一起享受她给她们创造的比原来好的生活，房子装好，父母便带着奶奶来了小城，父亲找了一份在饭店杀鱼的工作，母亲在一家瑜伽馆里做卫生，顺便蹭瑜伽课，奶奶在家跟小区的阿婆打点小牌，她夜班后回家奶奶做饭给她吃，她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所有生活开支都由她支出，她把钱放在鞋柜上的盒子里，谁去买菜直接拿，父母挣的工资他们自己存着。

  她没有想过，她年轻，在那个被称为家乡的地方扎的根还不深，在飞翔的年纪，在任何一个地方她都能扎下根来，可奶奶呢，远离故土来到她身边，想跟她一起生活，可最后她却拒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