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角之点香诡话(41)
我从梦中惊醒,刚才画面的频转,让我头重如铁。
案子遇到重大转折,我来不及细想,必须马上联系柳月宁。
我正要掐眉心,却听到雅间外,慵懒清冷的声音传来。
“别费事了,我一早就到了。”
倏地转过头,看到皂衣紧束的柳月宁正翘着大白长腿,在外面厅里坐着。
旁边还站着小云,晚上他不需要休息的。
我正诧异有小云这个少青在,怎么会放任水鬼随意入我梦境。
随即起身,穿着秋裤走上前。
“你能穿条裤子吗?臊不臊?”柳月宁撇过脸,不忍直视。
我错愕地低头看哪儿不对,才发现,这秋裤紧贴得很,把我‘小兄弟’的完整轮廓都显露无余。
画面相当猥琐,我都受不了,赶紧转身回去,穿上裤子。
再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柳月宁的脸上,竟有些泛红。
这妞自从元宵那晚后,就很不对劲。
可能是察觉到我在留意,她陡然侧过身,换了个方向翘腿,动作一气呵成,却很不自然。
“刚才,那水鬼给你托梦,我们都在。”她回避了尴尬道。
我也懒得去找她的歪,问道:“哦,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
“嗯。”
“那现在怎么弄?没想到钱小宇居然才是真凶。”
柳月宁又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你觉得要怎么弄?”
我刚想说就按整钱军的那套来,可话才到嘴边,突然回想起刚才梦中那水鬼临走时留下的警告,我又踌躇不定。
柳月宁像是未卜先知,觉察到我的顾虑。
“所以,就别弄了呗,这事儿,你肯定是管不了了。本来也都是阳间警察的事。”她声音压得轻,像是在忠告,又像是请求。
看来,今晚,不只是水鬼,连我的直属领导也是来劝我收手的。
可我胸中这腔义愤实在难以平息,这个案子里,畜牲迭出,我早已忍耐不住。
“就这么看着那小畜牲逍遥法外,继续靠着他禽兽爹留下的财产去充富二代?”我近乎咆哮地吼出声来。
柳月宁被我吼地神情一怔,倏忽又轻叹口气。要放以前,她不得化作最恐怖的厉鬼,把我吓得喊到喊不出声为止才怪。
“你可以把真相跟老许讲,后面的事,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她的语气近乎请求。
这根本就是放弃了,不使用非常手段,老许上哪儿去弄证据?
我良久说不出话,店内陷入沉默。
小云傻纯傻纯地望着我们,也不敢说一个字。
其实我的思绪也在飞速的运转,真的希望能找出一条折衷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既能不违反阴阳法则,又能将真凶请进大牢。
我国法律规定,16岁才负完全法律责任,但如果是恶性案件的话,那年满14岁,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可我绞尽脑汁,非常手段肯定是行不通的,我试着去学福尔摩斯,甚至柯南,看能不能从推理设陷的角度,去寻摸出一条路。
但那终归是徒劳的,术业有专攻,老许才是干这事的料。我从不笃信什么神探,始终觉得,专业刑警都没辙的案子,那就注定是个悬案了。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这世上,正是有那么多的不公平,才给了人修行的机会。你慢慢会明白的。”柳月宁轻声软语道。
她要是能像以前那样,用暴吼的方式说这句话,我没准就听进去了。说句掉价的,面对她的时候,我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怂货。
“难道追求公平,就不算修行了?那宋判爷生前,都是在务虚?”我竟跟她辩起来。
“追求公平,当然是修行,只要方法得当,不违反天道法则。夹缝中生存下来的,才是最坚强的生命。”她语气有些严肃了。
“老生说教。”我不屑道。
柳月宁有些来气了,嘴巴不客气道:“说得就给姐听着,唧唧歪歪个毛线,给你点脸,要上天了是吧?”
回神了么,这才是柳月宁啊,难道刚才都是幻觉?
我被她怼得大气都不敢出,什么公理正义,全抛到脑后了。
这会儿要是有根毛笔,我能把‘怂’字的正楷写得超过欧阳询。
“瞅你那怂样,连姐都能治你,还想着跟老天爷叫板?三五局随便出个小喽啰,都能把你整到下辈子投胎当蛆。”她嘴炮闸门关不住了,迫击炮连续发射,炮火熏天。
我居然真的想到了蛆,胃里一阵翻腾。
神秘的三五局,到底厉害严苛到什么程度,竟让阴阳相隔,火爆脾气的柳月宁三番五次地给我敲警钟。
“行了,这事你就别再搅和了,让老许自个去操心吧。”她已经是命令的口吻了。
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提反嘴了,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也不全然是怂,我脑袋里捋地很清楚了,这事儿,我是真没法管了。刚才只是想看能不能挣扎下,激一激柳月宁,让她去管。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柳月宁语气又突然软了下来。
我却突然想道个事,问道:“对了,你们城隍庙跟龙王庙不是没啥交集么,怎么那清江龙王这回这么给面子,肯放行,还专门让那水鬼来给我托梦?”
柳月宁没有马上接话,只是从头到脚,上下打量我一通,看得我很是莫名其妙。
“也许,是因为你像那个人吧。”她说得很隐晦模糊,神色却仿佛在回忆些什么。
“哪个人?”我记性不错,这已经是第二次,她说到这句话了。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她说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了。
我这一颗悬吊吊的心,刚升到半空,就坠毁了。
“神神叨叨的。”我狠狠骂了句。
小云望着我,稚气道:“尘哥哥,我也觉得你像一个人。”
嘿,难道小云知道谜底?
“哪个人?”我赶紧蹲下身,摸着他的后脑勺,问道。
“猪八戒”小云乐哈哈道。
我懵逼兼不爽,装作生气道:“小云,你也敢调戏哥哥?”
“本来就是呀,猪八戒就怕大师兄,柳姐姐就是孙悟空,哈哈”小云完全不鸟我的怒容,继续乐道。
尼玛,有点无力反驳,但为了维护我在小云面前的威严,还是假笑道:“哪能啊,哥让她呢,谁让她是女的呢。你还小,不懂哈, 男人都要让着女人的。”
“骗人”小云竟然没上套,大声道:“我上次都看到那个伯伯跟那个阿姨在床上打架呢。”
我狂出一身瀑布汗,这话怼得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额,那不是打架哈,等你长大了,哥哥再告诉你哈。”我只能这么说。
小云捏着下巴,一脸懵懂,作沉思状。
这个话题不能再跟他继续下去了,我随意招呼了声,就回床上睡觉了。
闹腾了一晚,我回笼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这倒春寒的天,冷得很,我赖在被窝里不想出来。给老许打了个电话,把事情跟他说了。
他在电话那头的震惊,我从听筒里就能感受到。
当我说到自己为天道法则所限,不能在提供帮助后,他出奇地没有怪我,而是充分表示理解。
他说自己也是公安系统的,阴间阳间,给执法人员的条条框框,都应该差不多。
我还是拜托他,动用能动用的办法,去将真凶伏法。
他没有很肯定的答应,但他说会试着争取下,毕竟钱小宇只是个15岁的孩子。
沟通完,我就挂了电话,点了份外卖。
有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只是挫败感烙印在了心底。
外卖小哥敲门,我才起来,吃完饭,就窝成团泥,来个葛式瘫,靠在藤椅上发呆。
卖茶守店的日子,就是这么无聊,吃完饭就等着消化吸收了,个把小时后来壶茶清清肠胃。
混一混,一天就过去了。
我半迷糊地打了个盹,脑袋一栽,抖醒过来。
茶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是个二三十的年轻男人,雕刻般的轮廓,英俊地很,披身英伦味的风衣,做工精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双手抱胸,新款爱疯放在面前的桌上,脸上的表情,冷峻,耐人寻味。
我的直觉,这毫无疑问是个很受妹纸欢迎的男人,老少通吃型。
“先生,不好意思,我刚才犯困呢,您是要买茶吗?”我礼貌道,好不容易有个生客进来坐坐,可不能放跑了。
他望着我,又像是在打量着我。
那眼神,给我的感觉,像是在俯视,让我很不舒服。
“先生,贵姓?”我嘴上还是很礼貌。
他还是开口了,语气低沉,道:“我姓张,张三丰的张,名守元。”
这个自我介绍,听着平坦无壑,可通晓世故的我却能捕捉到一点异样。
别人姓张的,都只会加一句,弓长张,而他却强调,是张三丰的张。
“哦,张总,喜欢喝什么茶?天冷,我给你泡一壶。”想要人买茶,那就得先让人喝。
“不用了,我只喝武当山上的高山绿茶,稀缺的很,你这里应该没有吧。”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我明显听出来,这味儿透着得瑟。
不过我接触的自以为是的老板也不少,都认为自个喝过的是天底下最牛掰的好茶,所以,也没跟他置气。
依旧礼貌道:“张总在武当呆过?”刚才他自报家门,提到张三丰,现在又说道武当绿茶,我心想,他应该跟武当有什么关系。
“嗯,出生起,就在那儿了。”
“哦?张总您是?”
“我是武当山的道士,同时也是三五特事局江都分局的一个执行科员。”他字字清晰,语气平和,却透着飞扬。
三五特事局!我呆坐当场,整个脑袋都蒙了。
曾经反复听过无数回的神秘部门,管人间灵异,通天地阴阳,门里清一色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神仙人物。
此时此刻,竟有个活的,就坐在我面前,距离不到一米。
“你。你是神仙?”我战战兢兢地问。
他听了,略露尴尬,道:“我只是个执行科员,编外的。”
我长吁口气,原来跟我一样,是个协警。
不过我丝毫不敢怠慢,柳月宁说过,三五局里,哪怕是边缘的协同人员,都是真正的高手,捏死我跟捏死条蛆那么容易。
我当然知道,她一贯喜欢夸大事实来吓唬我,为得就是我不给她添麻烦。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自报家门后,他主动散发的,浑身若隐若现的元气,我才注意到。
他绝对是个高手!
“哦,不知张总找我,有何贵干?”我尽量让自己平复。
他突然从凑上前,双臂撑着桌子边缘,坐直了,语气沉硬道:“你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驭鬼吓人,插手阴阳,这罪可不小。”
靠,果真是这桩子事,来找歪的。
“额,张总,我也是为了公理正义,出发点毕竟是好的。”我辩道。
“天道法则,凌驾一切之上。跟你落契的阴差没跟你说过吗?”他整个人透着股子严肃劲,特较真。
“额,说过,只是,我自己没忍住。”我当然不能连累柳月宁。
“胆大包天,就凭这,我现在就能拿了你,交上去。”张守元喝道。
我是真得吓到了,这可不是在跟凡间民警打交道,是装着神仙的部门啊。
半晌我都说不出话来。
“哼,柳月宁怎么会瞧上你这货色,迟早被你拖累。”他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我内火窜三丈高。
“您老可别瞎牵连,事都是我一人办的,跟她没关系。”我特豪气的说道。
“这么点道行,还在我面前充好汉。要不是看柳月宁的面子,我早办你了。”他不屑道。
原来他竟然认识柳月宁,本以为是朋友,可听他说话那劲儿,我就受不了。
不过我也是能屈能伸的真男人,心里诅咒他千百遍,面上待他依然如初恋。
“原来张总认识我老大,是朋友嘛,早说啊,还请高抬贵手,我保证,下不为例。”我姿态放得很低了。
哪晓得他却眼高到天上似的,玩味道:“咱两可没缘分做朋友,我修仙道的,你修鬼道的。天地有别”
这摆明是看不起我啊!
“行了,我懒得跟你多说,来就是警告下你,别再仗着点三脚猫的手段,就想逞英雄,给你老大丢人。”
他狠狠地甩下句,就起身要走。我忍着要大爆发的火气,起身送他出门。
他刚出去,又转过头,手指着我,像警告似的,朝我说道:“老实点,别打她的主意,你不够格。”
不给机会我怼回去,他就快步离开了。
靠,原来是拿我情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