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致爱犬White

亲爱的白:

        你好吗?你走后五年，我变了很多。我细细回味你的一生与我的一生的联系。我想我得重新考虑你我之间的关系了。

        我以前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不论多晚，睡前一定亲吻你额头与你道晚安。现在我仍然这样，只是对着你以前常卧的墙根说声“小狗晚安”，对天空说声“星星晚安”。我把生活当作你从没离开我的样子去过。现在我想明白了，长久以来，我把你当作家人。我不知道词典里对家人是如何定义的，但我想起你，就如同想起我的亲人，让我宽心。

        回忆又把我拉回五年前那离别的三分钟。只有短短的三分钟。在那三分钟之前的一个夜晚，我听你一个人在屋后呻吟，像小狼在呼唤母亲，我知道你的肚子疼得厉害。我走到屋后去看你，看到你横卧在枯叶堆中，看到我，你就不叫唤了。我蹲在你身边，抱着你的头，却分明听到你舌头抵牙的声音，你在负痛忍声。你已经走不动路了，整个倚在我身上，眼睛也睁不开了。我抬头看天，星也在颤抖。那夜无月，我们身边却一片白茫。泪水绕着我的眼珠打转，我就是不让它流下来。泪在眼中积蓄，引起星星一颗一颗的抖落。我不让泪流就像你不在我面前显出痛苦的表情。而那三分钟，你也没发出一声哀吟。本以为你那天好一点了，没想到只是回光返照。你卧在地上摇摇欲坠地拼命挣扎了几分钟，最后还是一头侧向右边栽倒了下去。我依然蹲在你身边，一手抬着你的头，一手放在你的心口。你双目半含，轻轻地把你的小爪子搭在我的手臂上，我能感受到你即将陨没时急促的心跳，那是催你启程的计时器。我轻轻地揉摸你毛茸茸的头，一次又一次地抬高你即将从我手中滑落的面颊，就像你刚醒来，而吵醒你的人就是我一样。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你还在摇尾巴。当你的尾巴轻轻地伏在了地上，没有弹起一粒灰尘时，我人生中第一次与生命的诀别便定格在那个夏天最炎热的午后。一切都与平常一样，风吹不动池塘里任何一平方米的绿水，总会有一片四面而起的蟋蟀响声振聋发聩，我却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我真怀疑时光于那时在我这里遗忘了一个小时。我脑子里充塞着所有与你相关的一切，最后，还是痛觉神经压垮了我的泪腺。

        我以前会和你一道在早上五点起床看日出。现在的我更偏爱夜晚，主人习惯在晚上十点的星宇下，闭上眼睛，用手抚摸想象中的你，仿佛现在是你在陪我看星星。我也愿意相信，你化为了屋前树顶上那颗星，所以我喜欢与星星说晚安。

      古人说，命运冥冥之中有注定，如果你遇到了一个让你受用的生命，那它就是来报恩的。这说的是你吗？我想应该是。五年过去了，我没再真正养过一条狗，外公说养狗太伤心，我现在明白了。木心在《从前慢》里说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想，一切需要你付出情感的东西，应该都是唯一一个，而且，要当成一个人去爱。愿上帝怜惜我最亲爱的你。主人每次想起你都不会落泪，反而是欢乐的多，难过的少。

        不写了，要落泪了，真希望你还在啊。

            祝

勿以我为念

                                                              前世朋友

                                                      无年无月无日

你好吗——致爱犬Wh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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