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作者：MAY
思雨瘫倒在我怀中，身体逐渐冰凉。她望向我的目光仍温柔如水，只是再也没有往日的神彩。我双手紧紧托住她的后背，殷虹的鲜血不断地从我指缝间缓缓滴向地面。
我吻了吻她失去温度的红唇，将头埋在凌乱的羽毛中。在他们即将接触到我们的瞬间，拉响了手雷。
一
2060年，人类终于尝到了伤害地球的苦果。臭氧层消耗殆尽，比五十年前超出百分之五百的紫外线肆意地直射在地球表面。人类被迫转入地下生存。但是在转移途中仍然有少数人遭受了辐射的侵蚀，发生了一些无法预料的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辐射导致了这些人的身体基因重组，基因的再生作用空前强大，这才使他们拥有了常人无法拥有的能力。”李教授停顿了下来，“王局长，我解释地够清楚了吗？”
我面前坐着的胖子，哦不，王局长，一把夺过话筒，面向摆在面前的闪光灯，口水四溅：“他们实际上已经不算是人类了，我们目前仍然不知道基因重组是否使他们思维狂暴化。我们对他们的未知，是最危险的。现在我们已经在调动所有警力针对他们作出有效治理，”王胖停顿下来，看了看我：“小夏，还不倒茶？”
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用手中提着的暖瓶将茶杯斟满。王胖抿了一口，试探性地看向左边坐着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双目闪出阴冷的光芒：“王局，你这个回答让我非常不满意。我们公司作为Z国食物的最大供给者，最近十几个生产基地已经受到了他们的入侵，损失十分惨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无法保证每个人最少的食物供给了。”他停了下来。人群已经出现了骚动，几个人已经开始向警戒线发起冲锋，但被士兵迅速制服。
我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根本没有他说的这么严重，损失的数量据我们的调查，其实微不足道，重要的是供给基地的受损使他们第一食物供给商的地位受到了动摇。这一切都是他们利用媒体制造的放大效果，为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他们就是怪物！”中年男人振臂高呼：“我们要消灭他们！”人群中几个棋子开始大声呼应：“消灭怪物！消灭怪物！”人群基调逐渐变得整齐一致：“消灭怪物！”
二
“叮！”我和思雨的红酒杯清脆地碰在一起，为咖啡馆里萦绕的命运狂想曲添加了一个俏皮的音符。
“真的要完全消灭这些人吗？他们没有这么坏的。”思雨切下一块牛排，却并没有放入口中，“我昨天可是还看到一个异能力者接住从二十楼跌落的小男孩。夏风，国土安全局那边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我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忧国忧民地可人儿，说道：“现在国土安全局只能不断地消灭这些怪物。A公司对我们Z国至关重要，没有他们的生物科技我们根本存活不了几年。他们决定做的事情，我们必须执行。”
思雨望向咖啡馆的磨砂玻璃门，怔怔出神，“可谁都知道是A公司针对他们的身体的与众不同制定了食物只能领取半份的无良政策导致的。现在的食物这么紧缺，半份会饿死人的。我相信你们口中的怪物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们也是人，也有人权的。”
“今天不说这些。”我直起身，拿出西服口袋中的钻戒，向思雨单膝而跪，“思雨女士，今天你愿意嫁给我吗？”
思雨似乎被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姣好的面庞立马现出可爱的红晕。她缓缓蹲下，搂住我的脖子，轻轻说道：“我愿意。”
周围发出一片轻浮的口哨声。我搂着思雨站了起来，正要继续我俩的烛光晚宴，却瞥见咖啡馆上方悬挂着的液晶屏幕显示出了一则消息——仍有大量“怪物”蛰伏在我们周围，针对国土安全局已经有心无力，A公司正式宣布，鼓励Z国全民出动抓捕怪物。任何人只要抓到，奖励三个月分量的食物。
整个咖啡馆瞬间一片欢腾。我望向思雨，她并没有多么开心，反而松开紧攥着我的手，斜靠着柔软的沙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三
整个时代变了，不得不说A公司这一手真的绝了。Z国上下包括妇孺出门在外都全身武装，以便遇到了有人抓捕怪物自己也能分一杯羹。整个国家几乎都变成了猎人，而为数不多的“怪物”成了人人讨伐而诛之的猎物。
隐藏在人群深处的一个个“怪物”被逐渐的一个一个揪了出来。他们被人们欢欣鼓舞地五花大绑送到A公司，换回了一袋又一袋沉甸甸的食物。抓捕逐渐变成了潮流。
“怪物”逐渐变成了稀有物种。地下拍卖市场甚至出现了被抓捕的“怪物”，人们肆意搏价，大打出手，谁都为了可以换取的食物眼红而疯狂。
“A公司改变了整个Z国。”我开着车穿过混乱的人群，“怪物终将像恐龙一样灭绝，我们真正的人类是最终的胜利者，我们仍然是生物链的顶端。你说呢，思雨？”
思雨坐在副驾驶上，解开安全带，双手抱住一头秀发，低着头，一声不吭。
四
我说的果然没错。“怪物”已经演变成稀有物种，Z国甚至在首都中心办了一个“怪物”展示博物馆。
王局和A公司首脑亲自为博物馆剪彩。我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的伴随下进入大门。看着防弹玻璃后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几个领导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相互唏嘘，抚掌大笑。
我陪着王局走到一个展台下。里面关着的是一个胳膊直径是寻常人四五倍的家伙。他看着王局，捶打着玻璃，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来，小夏，给我和这东西合照一张！”王局开心地对我说。我连忙打开相机，对准焦距。就在我的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玻璃碎了。
那只“怪物”抡起让人心悸的胳膊，朝王局脑袋砸去。
警卫员的本能让我双腿控制着我的身体跃向王局上方。眼看着那只“怪物”狞笑着砸向我的胸膛，我闭上了眼睛。我想起了思雨。
“早知道对她更好一点了。”我心想。
周围一片平静，连反应过来惊呼的人群也瞬间鸦雀无声。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长着一对翅膀的天使。
五
不，不是天使。
是思雨。
她背后伸展出一对巨大的翅膀。此时，一只翅膀挡在我的胸口，挡住了那只怪物的拳头，而另外一只翅膀则准确的刺穿他的胸膛。
思雨原来也是“怪物”。
人群在数秒的死寂后爆出巨大的欢呼声。我抬眼望去，惊恐地发现，他们的目光中发出的不是对救了我和王局的思雨的感激，而是无与伦比的贪婪。
我将思雨掩在身后，狠狠地将腰间的手雷攥入手中，大吼：“谁敢来？”
人群只是稍微安静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武器。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的凶残都暴露了出来，博物馆里空气浓郁地似乎要滴血。
来不及反应的 我被一只纤细的手向后拉去，随即我被拥入天使的怀抱。我身处一片温柔乡之中，如同躺在咖啡馆中和思雨偎依在一起的沙发上。我似乎听见思雨说了最后一句：“我们结婚吧。"
我把思雨拥入怀中，双眼流出血泪。映入眼帘的她的背部，早已千疮百孔，美丽的翅膀一只断折，一只羽毛被血水浸透。
我无神地望向周围。他们一个个相互推挤着向我和思雨奔来，双目发出灿烂的绿光，如同跟在狮子后猎食的一群残忍贪婪的豺狼。
都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