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邪恶(二)

七十年代末期，姨公生病住院，我下课后常到医院去探望他。到姨公的病房去必须经过抢救室。

一天，路过抢救室的时候，听到屋里不时地传出“阿啰啰……阿啰啰……”的呻吟声。我一时好奇，便凑近窗口察看。那时候的医院设施比较简陋，也没有窗帘。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脖颈上缠满纱布的人，呻吟声便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旁边或站或坐地围着几名男青年。伤者哼上一会又说上一两句话，只是说得含混，不大容易听清。后来，靠近床边的一人向伤者求证道:

“你是说箱子里有新衣服么？”

那个年代，年轻人很少有衣柜或衣橱，平日里衣物大多是放置于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箱子里。

“喔……是喽……”这一次，伤者的话连窗外的我都听清楚了。伤者不再言语，又因疼痛而陷入到紧一阵慢一阵的呻吟中。

离开医院一路走着，我总在猜测，这人咋会伤到脖子的呢，是不是打架弄的？看他们一群人都是大伙子家，不会是被刀砍的吧？看着伤势很重的样子，光是痛哼声就够瘆人的。

那时候的县城很小，只要街头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几分钟后便能传到相距只有千米的街尾。离开医院不久，我就获悉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邮电局大院里杀人了！杀人者是一名邮电局的老职工，因家庭矛盾而情绪低落，工作中时常出现失误，没少挨领导批评，于是脑子便有了毛病，神经不正常已有大半年时间了。班是上不了啦，但他一不吵二不闹，也不打人，只是不再开口说话，便没把他往精神病医院送，谁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个年代民风还比较淳朴，社会治安也很好，偷鸡摸狗及打架斗殴的事情都很少发生，而杀人的案件更是多年都没出现过。

杀人者被公安机关控制了，而受害者已送医院抢救，就是我看到的那个伤者。估计之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一事件都会成为小城居民茶余饭后的话题。

据说，受害者是邮电局的一名年轻职工，善良厚道，勤脚快手，性情也比较开朗豪爽，深得领导和同事的赏识。就是这样一个好人竟然突遭飞来横祸。杀人者与受害人之间素无怨仇和过节，相反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好，且自他精神出现异常后，人们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受害人并未嫌弃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待他。有时他家里人都不怎么照管他的伙食，还是受害人好心地为他弄去食物。没想到他有了暴力倾向后，第一个受害的就是有恩于他的人。有目击者爆料，早晨正值上班时间，受害人站在室外屋檐下的水龙头那里，看见那疯子现身时还打了个招呼。谁也没料到，就在他低头搓抹布的时候，那疯子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来，上前对着他的后脖颈就狠砍一刀，几乎将颈椎都给斩断了。因事发突然，目击者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却见杀人者手提砍刀神态狰狞地进了办公大楼，这才想到报警。

人性的邪恶(二)

翌日午后，我再次前往医院。路过抢救室的时候，室内寂寂无声，有一种静得可怕的感觉。我便又凑近窗口往里张望，猛然间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脸孔，正两眼空洞地与我隔窗相对，倒吓了我一跳。床边站着两个与他年龄相当的男子，正在扳着他的上半身为他穿衣。再看看床边的脸盆和毛巾，我马上意识到，昨天因刀伤疼痛而不断呻吟的男子，此刻已经真正变成了刀下之鬼。只是不明白，为他净身更衣的人怎么不为他抚平双眼，是要让他的亲人亲自来做这件事情吗？看他现在的模样，那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啊！想到他昨天说的箱子里有新衣服的话语，我这才反应过来，他那时已自知熬不过去了，那是在交待后事啊。想想他当时的心情该是多么的绝望和凄苦，自己诚心实意的待人却招致杀身之祸，而对方还是一个不具备责任能力的疯子，真是有理都没处申诉！念及此，少年的我也禁不住对世道的险恶和生命的脆弱感到心寒！我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再看下去，便飞也似的逃离了那个地方。

人性的邪恶(二)

不久后，又一个消息在小城风传:那个砍人的神经病人经过司法机关多次鉴定，原来完全正常，只不过是在装疯卖傻罢了。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杀人者脑子没坏，为何不去砍杀与他有宿仇之人，却非得向一个对他关爱有加的人下手？经过审讯，杀人者的理由令人哭笑不得。原来他确实是要去对工作中训斥过他的局领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只是那天一向上班比较准时的局领导刚好有事外出了，没在办公室里才避开了这一劫难，而受害人却成了无辜的替罪羊。而他刀砍受害者的动机呢，一来是因没能遇上领导心下烦躁，而此时却是杀意已经支配了大脑，就想先杀个人祭祭刀；二来呢大家都知道受害人与他的关系素来很好，只要砍杀了受害人，大家就会对他当时“不具有刑事责任能力”深信不疑。说到底就是，杀领导是蓄谋已久的，却未能得逞，砍杀受害者却是临时起意的，不是必然只是偶然，而受害者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世上的许多事情，常常因偶然而演变成必然，人的命运也往往因偶然而彻底改变。只愿人间多一些种善因结善果的必然，少一些、再少一些好人没好报的厄难！

人性的邪恶(二)

人行世间不易，所以我们要学会开心，否则，生活只剩苦闷。深知世道艰险，所以我们需要阳光的心态，不然，人生唯有阴郁。我们还应该谨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不要幼稚地以为，你诚恳地对待别人并有恩于别人，别人就会对你心存感激就不会加害于你，人世间施恩招怨、以怨报德的事情比比皆是。有时，即便身边之人并非针对你，但他一个荒唐的念头或是奇葩的行事风格，也会偶然中令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在对他人付出情谊、施以恩惠的同时，也请你记得必须保护好自己！人生虽短，前路漫漫，且行且珍重！

                            (2018.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