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第一炉香》:梁太太是分这四步将葛薇龙带向堕落的。

文/汤静诺

首发于公众号:汤静诺

第一步:用纸醉金迷的生活腐蚀葛薇龙

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薇龙到香港来了两年了，但是对于香港山头华贵的住宅区还是相当的生疏。这是第一次，她到姑母家里来。”

文章一开头就对姑妈家的豪宅做了描述。葛薇龙这样的中产女孩，却有一个富豪姑妈，其中必有缘由。

葛薇龙的姑妈梁太太，风华正茂时是自愿嫁给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头的。梁太太是一个目标明确、豁得出去的“捞女”。

葛薇龙来找姑妈的本意，明面上只是为了借钱能继续读书。但她却在短时间内就被姑妈套住了，是因为她潜在的欲望被姑妈洞识了。

文中这样写道:

“她到底不脱孩子气，忍不住锁上了房门，偷偷的一件一件试着穿，却都合身，她突然省悟，原来这都是姑妈特地为她置备的。家常的织锦袍子，纱的，绸的，软缎的，短外套，长外套，海滩上用的披风，睡衣，浴衣，夜礼服，喝鸡尾酒的下午服，在家见客穿的半正式的晚餐服，色色俱全”。

葛薇龙她在物欲方面的需求其实同自己的姑妈没有两样。出生普通的她也想过上流社会的生活，所以她才会对舞会、美丽的衣服感兴趣。

年过半百的姑妈，懂得女孩子都有虚荣心。说不定梁太太多年前也像葛薇龙一样是一个单纯的女学生，但是来到香港之后，被香港浮华所侵蚀，于是走上了“捞女”之路。

她为葛薇龙准备那么多的衣服，就是在试探葛薇龙到底和她是不是一类人，如果她和自己是一类人，她断然会主动上套的。

事实证明，梁太太的猜测是对的。看到葛薇龙上套了，她觉得这个女孩对自己有用，所以才对她好的。

第二步，让葛薇龙看清通过读书无法过上纸醉金迷生活的真相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文中的这句话:

“这一天，她催着睨儿快些给她梳头发，她要出去。梁太太特地拨自己身边的得意人儿来服侍薇龙。”

接着，睨儿就说了如下的话:

“不是我说扫兴的话，念毕了业又怎样呢？姑娘你这还是中学，香港统共只有一个大学，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个月五六十块钱，在修道院办的小学堂里教书，净受外国尼姑的气。那真犯不着！”

薇龙说：“我何尝没有想到这一层呢？活到哪里算到哪里罢。”

梁太太让睨儿过去给葛薇龙梳头，目地是为了说以上这番话的。

这是梁太太把葛薇龙带入堕落的第二步:

梁太太让葛薇龙被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寻欢作乐生活腐蚀之后，又让她看清靠自己的努力是过不上这样的生活的现实。

这时候就需要葛薇龙做抉择了。如果她想要过上流社会的生活，就得听姑妈的，给姑妈当诱饵。其实，她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走姑妈的老路，嫁人做姨太太。

但是她不肯，因为“姑妈这一帮朋友里，有什么人？不是浮滑的舞男似的年轻人，就是三宫六嫔的老爷。再不然，就是英国兵。中尉以上的军官，也还不愿意同黄种人打交道呢！这就是香港！”

梁太太同葛薇龙的区别，在于她虽然有梁太太一样的物欲，但是没有梁太太的“舍得”和心机。她一直都有一份少女的天真，爱情是她永远不能舍弃的。

就像后来她对乔琪乔说:“我爱你，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正是这份天真让她堕落得不彻底，所以成了别人的“工具”。

已经被浮华侵染但又心怀天真的葛薇龙选择了帮助姑妈。

第三步:作为诱饵的葛薇龙，心仪的人被梁太太抢了

在这之中，她爱上了一个人，叫卢兆麟，但她的姑妈也看上了。

虽然她心知肚明自己只是诱饵，但是她气不过。自己意中人被抢，她就要想到报仇，于是就和姑妈始终得不到的乔琪乔有了关系。

第四步:嫁给乔琪乔

这次，也是彻底的堕落。

她对乔琪乔的感情是这样的:

“她现在试着分析她自己的心理，她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固执地爱着乔琪，这样自卑地爱着他。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为了他不爱她的缘故。”

很多人说葛薇龙不是真的爱乔琪乔，其实她是爱他的。最开始是因为对方的吸引力，后来对方不爱她后，她由于不甘心，就更忘不掉了。

乔琪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没有财产继承、不求上进但沉溺于享乐的美男子。

但是她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他。

文中是这样说的:

“乔琪一天不爱她，她一天在他的势力下。她明明知道乔琪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浪子，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引起的她不可理喻的蛮暴的热情”。

在乔琪乔花心伤害了她之后，她想过回上海去做一个全新的人。但是她已经回不去了。因为她对香港还有留恋。

她已经完全被同化:

“念了书，到社会上去做事，不见得是她这样的美而没有特殊技能的女孩子的适当的出路。她自然还是结婚的好”。

这时候的她，已经离不开上流社会的一切，放不下乔琪乔。

但只有留在姑妈这里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于是，葛薇龙彻底留在香港了，然后，她就成为了“交际花”。

文中说:

“我看你将就一点罢！你要娶一个阔小姐，你的眼界又高，差一点的门户，你又看不上眼。真是几千万家财的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骄纵惯了的，哪里会像薇龙这么好说话？处处地方你不免受了拘束。你要钱的目的原是玩，玩得不痛快，要钱做什么？过了七八年后，薇龙的收入想必大为减色。等她不能挣钱养家了，你尽可以离婚。在英国的法律上，离婚是相当困难的，唯一合法的理由是犯奸。你要抓到对方犯奸的证据，那还不容易？”

乔琪乔娶她是为了钱，葛薇龙心知肚明，所以她要赚钱给他。梁太太带她社交，是为了要人，她为了赚钱，不得不给姑妈捞人。

“从此以后，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了给梁太太与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梁太太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这样的生活是她自己选择的。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活也是有快乐的:

“但是她也有快乐的时候，譬如说，阴历三十夜她和乔琪两个人单独的到湾仔去看热闹。”

但是悲伤也止不住:

“乔琪没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综观葛薇龙从天真到堕落得不彻底的历程，梁太太的引导是外力作用，物质的欲望和爱情的天真，是内在推动力。

就像她说自己是自愿成为交际花一样。她是不是自愿的?

她是自愿的。为了物欲和爱情兼得，她就得两头忙活。

张爱玲之所以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是因为她不仅写出了一个人堕落的外在原因，还剖析了这个人的性格内因。

葛薇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人物形象，这个女孩，秒杀一切“捞女”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