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

整理旧物，在抽屉的最深处，翻出一个精美的红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伴我多年又搁置许久的一块手表。表面上的时间是23日8点10分。我摩挲着表面，心里想着这会是哪年哪月的23日呢？可是，那个日子，在过去的岁月中，就像落入大海里的一个雨滴一样，再也寻不见一点痕迹了。

记得是上初中时候，父亲母亲带着大姐做起面食生意，起早贪黑地忙活，使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快得到好转。大姐那时候正值二十出头，爱美的她看到别家姑娘带上手表，也很想要一块。母亲持家有方，教女有道，一是怕给大姐买了二姐还要，二是怕姑娘大了太讲究不好管理，就抻着不答应。过了好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做通二姐的工作，才给大姐买了手表。手表买来，用一个红色的盒子装着，表盘和链子都金光灿灿的，真好看。我们几姊妹和邻居家的姐妹们都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一个挨着一个戴在手腕上，举起来左看右看，最后才轮到大姐戴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二姐说：“你要上街就给你戴一天。”上街，是指去县城的意思。我们小时候乡里的姑娘一年半载去一趟县城逛逛，是很令人羡慕的事情。

那时候，姑娘找到婆家，定亲的时候，婆家要给买一块手表。不久，大姐有了婆家，自然也有了新的手表。那块手表顺理成章地给了二姐。后来，二姐也有了婆家，手表便延续到了三姐。到我考上大学，三姐也到了备嫁的年龄。开学前，母亲便把手表戴在了我的手腕上，对我说：“记得天天上弦。”我仔细看那块手表，表盘内部是白色的底子，最外圈排列着银白色圆点，里面一圈是标注时间的12条小短线，分针和时针都是银白色，而秒针却是红色的。盘面和链子上，金色已经被磨掉一些，漏出点点星星的白底。我把表盘贴在耳朵上，秒针微弱而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节律有致。尽管是块旧表，却由于多年的期待，也是满心欢喜。

不想，在上大学的第二年，一次在公共洗涮间洗衣服时，我把手表放在上衣上面的小口袋里。一弯腰的瞬间，手表滑落出来，正好一位同学刚倒下一盆水，手表跟着水流迅速游走，我赶紧扔掉衣服伸手去抓，可惜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的手边滑过去，掉进下水口中。我又气又恼，站在水池边捶胸顿足，只是也于事无补了。无限懊悔中，又要想着回家怎么跟母亲去说。好在那时候家境已经不差，母亲也不再十分疼惜物什，惋惜几句便也过去了。可是，在我的心里，那毕竟是姐姐们手里传下来的旧物，总有许多的愧疚。

几年后，一次闲逛中，在商场的橱窗里，我看到了一款与当年那块几乎相同的手表。式样大小以及表盘和指针的颜色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这款手表上面，三点钟的位置是个小小的日历框。心知虽有这点不同，却也十分难得了。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收入，加上心中的旧表情结，当即买了下来。从那时起，这块手表就伴着我走过岁岁年年。尽管后来许多人丢掉手表，换成手链手镯这些更华丽美观的饰物，我还是坚持戴着它。结婚二十周年的时候，先生知我一直不爱首饰，买了一对价值不菲的对表以作纪念。好长一段时间，我还是习惯那块旧表，后来经不住先生再三说道，才换了下来，把它收在盒里，放进抽屉中。

我把旧表托在手中，浮想联翩，拨动旋钮，让指针快速旋转。仿佛那些旧时岁月就在我的指尖划过。如果，时光，也能如手表的指针这样，停下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