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和人我执的观察

2019-06-18  本文已影响0人  智慧宝剑

佛法里面认为“人我执”是烦恼障,是生死轮回最主要的驱动力,所以弄清楚这个概念对我们的修行和解脱都至关重要,但是在实际学习的过程中,很多人可能因为没有结合自己本身的体验去观察以获得贴切的认识,所以流于泛泛的概念堆砌而无法影响自己的心态和行为。

作为我个人来说,除了曾经阅读过一些佛法的书籍,以及自己长期喜欢钻研思维佛法方面的义理的缘故,虽然自己本身还没有把佛法很好的融入自己的身心,但是希望就此结合自己的一点体会说一些看法,以供大家参考。

首先从“烦恼障”说起。

烦恼,就是能够令我们身心感受到逼迫、苦恼、损害的力量;障,就是障碍、阻挡我们身心离开这些逼迫、苦恼、损害的力量。也就是说,人我执体现在我们身心上的作用就是让我们的身心处于一种逼迫、苦恼、损害的状态中饱受折磨,而且我们的身心还无法从这种折磨轻易离开,这就是人我执带来的结果。当然这是经论里面的正确结论,那到底是不是呢?还需要我们结合自己的观察和体会进行进一步的观察和抉择。很多人就是在这一点上只做了前面学习知识的过程,而没有做后面结合自己的体验去观察认识的过程,所以刚开始貌似“信心十足”,一看就懂,但是在经过了初期的新鲜感之后,因为这些法义无法真正变成自己切身的感受和体会,于是就会变成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脱离的状态而不自知,这时候就体现为思想上像高僧大德,行为上连普通的好人都做不到,俗称法油子的一种状态,而且还油盐不进,自以为是地自误误他,很麻烦的。

虽然上面说的“人我执”作为烦恼障对我们造成的影响有多严重,但是我们也先不急着去批判“人我执”,甚至把前面说的先放到一边,先从我们身心最直接的体验出发去一点点观察分析,看看最终是不是真的像经论里面说的,我们身心里面存在着这么一个叫“人我执”的东西,以及它是不是给我们能够造成这样的影响。

佛陀告诉我们说,解脱的关键是要“如实知见”,也就是说,事物本身该是什么样的,我们就见到它是什么样的,这样就不会有迷惑,没有迷惑就不会有错误的观念,没有错误的观念就不会做出错误的行为,没有错误的行为就不会带来错误的结果,这就是“于世间正知,正见而解脱”的自然规律。

所以我们要养成一个如实知见的思维习惯,尽量不要先入为主地去设定一个结论,然后选择性地去寻找论据来证明这个结论,这样的自圆其说看起来好像是逻辑的自洽,实际上除了成为娱乐自己的思维游戏之外,对于解决自己的烦恼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的。

正如任何事情的开端一样,我们要从事一个工作,首先要清楚自己手头都有那些东西可资利用,然后才能去根据实际情况来做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和措施,闻思修行佛法也同样如此。

首先,我们需要坐下来,最开始我们无法做到一心多用,无法在工作和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去观察自己的身心和外界,所以最初我们所需的条件就是先要让自己能够坐下来。

这个坐下来不仅仅是一种身体上的安静,这个身体的安静就像设定了一个标尺,通过维持身体的安静,让我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世界是如此的纷纭忙乱——明天的早餐,未来的发展,昨天的矛盾,国际国内的新闻事件,家人的安危,企业的利害得失……等等。

随着身体的安静,开始映衬出我们的内心世界,各种各样的念头开始浮现,我们首先要学习怎么去跟这些念头相处。与其搏斗是徒劳无益的,那只是另一种受其牵制的条件反射而已,所以最初我们需要以身体这个参照物为标尺,不断地把自己的关注重点从层出不穷的念头中拉回来,放到我们对自己身体的觉知上面,就像一根柔韧的绳子把狂乱的牦牛拴在一根稳固的柱子上一样,不管它怎么样咆哮蹦跳,最终都不得不围着柱子停下来喘气。

我们可以通过关注自己的呼吸,身体的感受,屁股挨着坐垫的踏实感,身体的酸痛麻痒等感受,来避免我们的注意力被各种天马行空的念头和想象所牵引而不知其踪,这样失念的结果就是你经历了一个时间段,但是内心是一片空白,这种空白感会侵蚀你的安全感,会让你产生挫折感和迷失的焦虑感,而这些,就是很多痛苦的开端。

当我们的注意力回到身体上之后,我们就仿佛开启了一个无尽的宝藏之旅。

我们睁开双眼,可以看到五彩缤纷的世界,白天和黑夜,晴朗和雨雪;随着呼吸,我们可以感受到各种各样的气味,芬芳馥郁或者刺鼻难忍;耳畔传来不同的声音和韵律;我们可以品尝美食,尽享滋味;身体感受到粗糙或者细软的表面,可以让我们拥抱爱人,感受彼此的温暖……一切原本属于我们,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注意过。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但是却总是被空虚和贫乏所折磨,原因就是我们心的感知力被念头所牵引而流失耗散,任由内心被空虚和匮乏所占据,从而引发焦虑和惶恐不安。古人说知足常乐,其中“知足”的知就是对自己已经拥有的,正在发生的身心体验的如实感受,这样的感受本身就具有一种无缺的富足感,丰饶而充实,就像农夫站在自己的田地中间一样踏实而清晰。

这些感受本身是如此的清晰而直接,是组成我们生命的基础材料,我们不能不加观察和利用就随手丢弃,不管以世俗的理由,还是佛法的理由,离开了这些活生生、赤裸裸的经验,我们一无所有,仿佛一片干枯的荒漠一样。

这种体验极为重要,因为饿鬼道的众生,就是在吝啬与渴求的控制下,失去了内心与所有感受之间的连接,所以他们的身心才呈现为一无所获的贫瘠之地。

一旦我们的身心之间建立了如此直接而清晰地连接之后,我们就可以展开进一步的探索之旅了,就像一个丰收的农夫,开始安心地筹划未来的生计了。

那么,这个让我们孜孜以求的“自我”到底是什么呢?

让我们回到坐上,回到自己身心直接清晰的感受上来。存在的已经存在了,我们无须回避,也不用过分去纠结它是什么,因为感受呈现出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单纯的感受和认知,如果我们想去探求它的来龙去脉,那就会偏离我们坐上的重点所在,从而让内心的清明淹没在念头的喧嚣中去了。

所以,我们只需要清晰的知道感受在那里就好了,不需要否定它,也不需要去肯定它,这些都不是我们此番努力的重点所在,因为这些感受和现象存在的本身并没有带来我们烦恼和迷惑的必然性,而是基于这些感受和现象而进一步衍生的事物在影响我们。比如,我们被愤怒燃烧的时候,那个让我们愤怒的人和事本身,只是那个人和事本身,对于其他人他并非愤怒的对象,甚至还可爱至极,由此可见,离开了“我”对其特定的判断之外,这个人和事本身只是一种单纯的存在,并没有影响我的固有属性。而且,这个令我如此怒不可遏的对象对于我最直观的感受和认知来说,也并无特殊之处,比如我跟他还没有认识的时候看到他的模样和现在并无差别,而且即使现在我看到他的时候,最初的感受也是简单直接的一种认知,只是当“自我”开始介入,结合了自我的得失利害进行观察分析之后,愤怒才开始逐渐滋生,从最初就像水面上一丝波澜一样的不悦,逐步叠加强化,最终发展成为摧毁一切的海啸一般的怒不可遏。

观察至此,我们可以已经开始区分开“身心直接的感受”和“自我”之间的区别了,同时,也可以确定此时要观察的重点就是“身心感受”之上的“自我”为何物,就像我们已经搞清楚了一块块的砖头瓦片之后,我们开始去仔细审视“房屋”本身了。

当我们以“身心的直接感受”为基础,让心先在这个基础略作停留,所谓的停留实际上就是心对此的一种确认,如实而知的清晰和确定感,这种感受的作用就是可以帮助我们切断围绕这些感受而生的那些层出不穷的念头,比如,我的背部感觉有点痛,会不会死?我听到一个声音,好像很好听,它是哪里来的?等等。。。

这一切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都来自于我们对于这些感受本身没有进行这种简单直接的确认,从而这种不确定感进一步发展成为疑惑,围绕着疑惑就会展开无穷无尽的猜测与纠结,然后我们就会用这些疑惑与猜测不断缠绕自己的身心,就像作茧自缚一样,最终我们没有解决任何疑惑,只是用越来越复杂的结构去安慰自己,好像得到了一个答案,但是始终无法确定而心生疑虑,为了这种疑虑又去编织答案。。。如此周而复始,使得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远,如今,是时候把停止这样的作茧自缚了。

当我们安静的坐在这里,对于自己的身心清晰而明确,没有沉溺于任何一种感受,也没有被念头牵引而游走的时候,会感受到一种淳朴而清晰的存在感,一种无惑的清明,就像一个平静的湖面,或者一块刚刚翻耕整理好,正在等待播种的肥沃的土地一样充满生机——我们已经做好准备,准备开始收获洞悉真相之果实了。

但是,这种清晰明确的平静感难以持续,任何的声音、略过眼前的身影、香炉里氤氲散发的檀香。。。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一样,念头会自然而然地浮现。

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既知道念头的生起,又不会失去这种清晰确定的明了,那么,念头就开始成为我们的舞伴,而我们就像一个已经熟悉了基本舞步的舞者一样,可以尝试去跟念头跳舞了。

我们心与念头的舞蹈并不复杂,就是始终尝试去保持这种清晰确定的明了感和观察力就好了,既不要去鲁莽地踩踏对方的脚尖,也不要让对方从眼前消失,让心保持自然而然的洞察即可。

“我感觉腿有点痛”——这样一个念头产生了,此时我们清晰地感受到了腿的酸痛,就像镜子里出现影像一样,我们心里了了分明地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在这个念头里面,有一个“酸痛的感觉”在腿上,同时也有一个“感受到酸痛的我”在犹豫不决,是该继续忍受下去,还是让腿放松一下。这个作为”感受者“的“我”明显并非感受本身,因为这个“我”很快就开始发现了新的玩具,比如“我饿了”,“我听到一个声音”、“我想到一个人”。。。等等,所有的感受和现象后面都仿佛有一个不变的感受者和评估者一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它的需要,是它在恐惧,在焦虑,在渴望,在满足,在愉悦,在兴奋,在疑惑,在明了。。。

但是这个“自我”显然不是恐惧本身,也不是恐惧的对象;不是焦虑本身,也不是焦虑的内容;不是满足的快乐本身,也不是让我们满足的内容。。。。。。于是,我们的“自我”和现象之间模糊不清的纠缠开始松脱,在“自我”和感受、现象之间终于有了一个缝隙,这个缝隙让我们开始有机会对“自我”本身一探究竟了。

这个“自我感”是一种模糊不清的存在,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去探究过它,只是习惯性的认定它“就在那里”,在哪里呢?我们并不清楚。

首先它必然存在于我们的身心之上,不可能离开我们的身心而存在,如果它能够完全离开我们的身心而存在,那么我们身心的感受本身就是感受,就像别人的感受一样,那又怎么可能影响“我”的苦乐取舍呢?所以这个“自我”必然存在于我们身心之内的某个地方。

为了一探究竟,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一寸一寸地去观察,就像把身体的每一部分、每一种感受都从黑暗的房间里面拿出来,放在阳光下一样,在阳光下,它们的模样自然会呈现出来,清晰明确,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分析和推理。所以,我们坐在这里,去审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甚至可以用意念把它们一块块地拿出来,放在面前的空地上。最终我们会发现,除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左手不是右手,右手不是左腿。。。除了这一分分的身体之外,完全找不到一个“我”的存在!也就是说,虽然说“头”是“我的”,但是“头”不是“我”,当我们把”我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清晰明了地摆在面前的时候,最终发现,除了“身体”的每一部分之外,根本找不到拥有这些身体的“我”。

同样的,当我们去审视每一个感受的时候,除了感受本身之外,也找不到“作为感受者的我”,我们会发现,原来是“感受”自己在“感受”,而不是像我们现在认为的这样,有一个“感受的存在”,还有一个“感受者”去证明、确认它的存在。实际上,“感受”本身的存在已经证明了自己,因为,当“感受”是“感受”的时候,“感受”已经存在了。

至此,我们没有借助任何猜测与推理,完全是从自己亲身体验的角度,直接而清晰地确认了我们一直以来并没有真正看清楚的这个“自我”的真实面目,也就是说,跟我们这个身心经验,以这个身体和感受思维等内心活动直接相连的“自我”是找不到的,完全不存在的。它并不是原本存在,而被我们摧毁了,而是原本并不存在,但是我们不知道,误以为它存在而已,这种懵懂无知的“以为我存在”就叫做人我执,而这种误解的指向,那么空洞而模糊不清的对象,就是“自我”,实际上,“自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而“误以为自我存在”的这种执著,在我们自身感知的层面,是存在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感受到的自我”,实际上只是一种“误以为自我存在的感觉”,我们把这种感觉本身当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珍爱的“自我”。

认识到这一点的当下,所有原本依靠“我”而存在的焦虑、恐惧、渴求、不舍等等煎熬我们的情绪都烟消云散,就像走夜路的时候,走到了一个稻草人跟前,确认它根本不是一个伺机而动的坏人一样,内心对于强盗的恐惧顿然消失。但是,最初的这些认识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并不能解决我们身心面临的所有问题,我们需要的是反复地重复这个过程,用这种清晰明确的明了去替代心里面不假思索的对“自我”存在的偏执和盲目冲动。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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