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关《灵魂的事》的笔记(一)
二〇〇五年五月二十五日,有陈忠实一行“重访长征路……”到赣州。我问主事者,路能访么?答曰没有什么不可访的。心下总生疑惑,说“走”是显得太没有文化了,但弄个走字旁的字总有合适的吧。看来,还是这个“重”字费解,听这些人说起,明白他们是从来没有走过或者访过的。大作家如此,我也懒得说什么了。
见过面,听他们说了一通。外地来的作家,到赣南经常会看到许多新东西,闻所未闻,于是便要发感慨,谈观感,这倒也很正常,但一抒情,就显得智商有问题。当然,这些人没有弱智的,看他们会装傻就明白了。照完相,他们去看赣州那有名的几个台,便散了。
到书店,买了二本书,黄裳的《海上乱弹》,史铁生的《灵魂的事》。黄书是我一向喜欢的,经常翻翻,有意思。在我这里,黄裳是不算作家的,因为他写东西没有“作”的味道,说起来,我所喜欢的一些作者,真正作为作家的并不多。史铁生的书,看得不算多,但这个人,我还是很敬重的。这本《灵魂的事》,版本很别致,留边甚宽,好让人写批注,表现一下才华。另外,对关于灵魂的事,其实我也蛮感兴趣。若说起来,这个书名也仍有不当,应该叫《关于灵魂的事》才好,因为灵魂本身是自在的,没什么事的。
今天读了代序《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写了点批注,有点得意,抄下来。
第一段,史铁生写道:“现在我常有这样的感觉:死神就坐在门外的过道时,……”一读,就让我生出同感。我想:“现在,我快五十了,恐怕阎王不时会过问一下,‘该请他过来喝茶了’,记得杨绛说过那叫孟婆茶的,那滋味不见经传,虽然我一向好奇,但现在还不想去。人间的茶事尚未了结。‘让那水再烧一阵罢’,阎王有时比领导更好商量”。
第三段,说了一种我以为是自己悟出来的感觉,就是人生的冬天,也是一阵秋雨一阵凉。史先生是这样说的:“死,从来不是一次性完成的。陈村有一回对我说:人是一点一点死去的,先是这儿,再是那儿,一步一步终于完成”。同感啊,同感。
他在回忆了一通后,说:“倘若在五十光年之外有一架倍数足够大的望远镜,有一个观察点,料必那些情景便依然如故,……”。今年早些时候,我看见一群鸟从一株树飞到另一株树,生出相似的感觉,只是我以为,一切虽然都还在那里,但不能再回去而已,如果能回去,一切都将复活。那个早晨,我写下《时间之树》,放在我的博客中。
史铁生最后说:“那才是写作啊。至于文学,我说过我跟他好像不大沾边儿,我一心向往的只是这自由的夜行,去到一切心魂的由衷的所在。”书上留了半页多的空白,假定是让我来补充的。不客气了。“现在开始以躲避文学为时尚,看起来,文学这东西太正式,也被自称或被称为文学家的人弄坏了,便让一个有良知的写作者退回到状态,‘写作’而已,结果是什么,也就懒得去说了。耻为文学罢。但总有一天,文学会洗刷自己,重新让人敬重,敬重它对灵魂的负责。”
史铁生写这些东西,用了许多细节。这些细节可以唤起我们五十年代人的记忆,也就是一些最初的记忆。童年的记忆都是美好的,人之所以怀旧,也有一种肉体上的动因,就是身体越来越差,便回忆起过去。健康是第一位的,年轻时有活力,便能超越外部的不美好,过去就在回忆中成为美好。
这本书草草翻过,觉得不错。史铁生因为身体的原因,对关于生命的思考的深度在当今作家中是一流的,但生命这东西被他一思考,就沉重起来了,那是一个作家良心的重量。我对生命别有理解,此书多空白,正好对谈。
2005/5/28
《好运设计》的BUG
史铁生先生在十五年前进行的“设计”,编到今年出版的《灵魂的事》中,仍然精彩可读,除了一些像9′91,2:5′59″,2.45m,8.91m之类的数据可能需要更新一下外。
但这个设计,仍有不少的BUG。先说最大的一个,就是没有考虑到运行环境,不把运行环境、工作条件讲清楚,“死机”的概率会很大。因此,对接受这个“设计”我是心存疑虑。
这个所谓的“好运”,如果没有特别的申明,应该默认是为中国环境设计的,同许多家电一样,默认用220V电。但我反复审视,觉得最不适合的工作电压,就是这个220V。由于文化等因素,在逆淘汰的流程中,一个非常优秀的设计必然导致悲惨结局,惶论“好运”。
史铁生肯定是一个善良的人,但由于某种原因(残疾与成功),他可能对普通人的艰辛少了体验,所以,设计看起来很全面,却太理想化,不实用。老百姓对冥冥中的东西有种敬畏,那个称之为“命运”的东西主宰人生,可以让你不劳而获,也可以让你的全部努力瞬间化为乌有,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设计有什么用?趁早和老天以及他在你身边的代理搞好关系才是一切。偏偏在史先生的这个设计中没有看到领导对好运的作用,这显然也是一个BUG。
史先生在设计时考虑过环境问题。他问“那么降生在哪儿好呢?”他选择是“降生在一个普通知识分子的家庭。”对照他的设计指标,我因接近这些数据似乎可以证伪。但考虑到这些指标既非充分又非必要,一个反例只能说明有反例而已。但毫无疑问,这个选择不能保证能好运设计的成功。降生在什么地方非常重要,我看过一篇好像叫《二十年后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起喝咖啡了》,那种生来的不平等,一种隐形的等级制,让人看了震撼。
严格说起来,他更多的是关于天赋的设计。你设计的是一个天才,但却让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诞生,后果很严重。中国有句老话,“福报大,慧根浅”,反之也对。
也有关于性格的设计。性格决定命运,但是,任何性格都有不足,没有缺陷反而不成性格。看十二生肖,看十二星座,看血型气质,都有不足。就一生好运而言,只能是在合适的地方展示一种合适的性格。其实,不如作“八字”设计,让我们下辈子卡准时间出世,一生好运。
史先生告诉我们,“过程!对,生命的意义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为有一个成功设计的好运抒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确实担心,这个过程太短,非正常关机而无法重启。
我觉得,史铁生这篇文章角度独到,有许多很有哲理的说法,读起来让人习惯地反顾自身,十分难得。在保持对史先生一贯的敬重,在我买的他的书上平等“对谈”后,我的感觉是,这篇文章仍属一种游戏笔墨。他有思考,也有批判,却没有深入下去,因此在设计中出现一些BUG,确实可惜。
2005/6/3
○○一 重病之时
这一节,引了三段诗样的文字,不错。
当一次重病、濒死以后的体验,然后可以质疑生。又一次生的体验,可以发问,以前死过?
可以这样想,这样问。因为是合乎逻辑的。
活着,还是死去,这才是个问题。
因为洗着和死去,都具有许多问题的特质,所以是“问题”。
一个人可能千百次地体验再生之感,如果你足够敏感的话。
而每一次再生,都是一个新问题的诞生。你在不断解决中生着,然后死去,问题得到解。
反过来,每一个死去赌阳新问题的提出,你仍然在解决它,然后活回来。
无穷的体验,多少次生与死的询问,成为难以由外界证明的问题,正如蝴蝶与庄子。
所以,生命意识,只能是自证自成,不依赖于别人的假说。而别人的假说,关于生命思维,早已深入骨髓,你无法去掉它们。你无法走出生与死的怪圈,只能文学地表达一下,只是如此。
但又确实可以打动我们。
○○二 好运设计
“希望是不是必得在被证明了是可以达到的之后才能成立?”这句问得有力!
有一些信仰,是为了解决来生的问题,相向就是为了解决来生所捐资粮的。在那里有许多好运设计,甚至有人会给你肯定的答复。
这么猜测对农民是不够公平的,呵呵。 P6
“那么降生在哪儿好呢?”至于降生在哪儿的问题,大概史铁生不知道民意。上网看看吧。
设计来世,批判当下,曲笔直笔? P7
“一个幸运的孩子应该有点野性。”这句特别好!P9
史铁生的文字中有一种对健康的祝福。作为健康的人必须珍惜。也由此谢谢史铁生。P10
“所谓好运,所谓幸福……”是不是活得让人看起来不错?P14
没有缺点就没有幸福。
笨鸟先飞,却说不定会落到哪个林子去。 P15
在最倒霉的时候不失去希望,如此才能得到好运。P17
有一点钱的读书人在旅途上,就是幸福,基本能满足好运设计的条件。 P19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也只是一家之言,要探讨生命的意义,恐怕也是很难的,以什么去衡量它呢?
生命的意义就是你此刻的笑容,而不是最后的总结。因为那个东西,那个关于你的生命的价值的东西对你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P21
好运设计,更多的是设计了一个人,一个人具有的一些优点。但优点只是具有好运的某种可能,并不能代表好运,也就是说,好人并不一定有好运。人的一生中,会遇上许多东西,影响命运的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外力,可能是遇上某个坏人,比如传统的说法,“犯小人”,更有可能的是时代。在某个时候,那么多的优点一定会让你倒霉,因为人家一定要嫉妒你。
逻辑的终点就是逻辑的起点。
批判了许多东西,澄清了一些糊涂的看法。通篇读过,细节可取。但大的东西仍是一样的。好运?人生?这是一个很难讲清的话题,所以常讲常新。P22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