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砸了 人生并没有砸(8)
失败的首次高考
2001年10月中旬,高三第一次月考结束了,班主任花了晚自习两节课的时间挨个宣读大家的战绩,并作出语重心长的点评。同学们都在竖起耳朵听着,我也不例外,不仅认真听,还拿着笔准备记下分数,这也是我从上高二开始养成的习惯。
黄勇,语文103;数学135;……;班级第三名;全级第38名;全市第69名。考得不错,在班上又上升了7名,继续保持!
常勇(也就是扯嘴),……,总分308,班级倒数第七,全级第673名。
冯庾,语文85,数学24;英语60.5;物理32;化学50;生物55;总分306.5。班级第75名--倒数第六,全级第681名。你跟常勇还真是烂兄烂弟哦,分数都考得如此接近。
接下来班主任的语气提高八度:“我说冯庾,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常勇还是从五班转过来的,你怎么都考不过。还有你一天挨着黄勇坐,我看你们都坐着火箭,他是卯足了劲,直线上升;你是仪器失灵,火速下降。
看看,看看你的数学,比他的尾数都还差11分。都说近朱者赤,看你们平时像穿连裆裤一样,你怎么就没变赤呢?你这个分数,别说本科,我看,专科都难。”
班主任在台上说着,我的脸已经烫到可以将冰块融化了,上牙磕得下牙直响,捏笔记分数的右手在颤抖,纸被划出一道道印记,直抵桌面,头已经快低到课桌下面去了。
恨不得挖个坑,立马钻进去把自己给埋了,任谁不管是拿锄头,还是开挖土机来挖,都不出来。我恨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伤我自尊。我更恨我自己,当着全班人的面没保住自尊。自尊,自尊,自我的尊严,自己都未尽力去保护,还想别人施舍给你吗?
事后我对考试进行了一番血泪总结,分析了考差的原因,研究应该从哪些方面努力,立下了下次月考的目标。
还在日记本上写下许多励己的话语:“本次考试是对我精神的一次沉重打击、意志的一种摧残,人格的一种侮辱。每门功课都足以使我无地自容、没脸见人。尤其是数学,创历史新低,这是高三的首次月考,该觉醒了,再也不能如此浑浑噩噩混下去了。此时不振作,就再也没有明天了。
冯庾,如今有多少曾跟你在同一起跑线甚至落在你后面的同学都已崛起,你却仍然无动于衷,甚至严重倒退,你已经没有太多的机会了,虽还有六次月考,但你现在必须注重每一次,否则,后六次只会与现在一样,这学期只剩下三个多月,千万要把握呀!
振作吧,冯庾;奋进吧,冯庾;雄起吧,冯庾;努力吧,加油吧,冯庾!”
然而,这些都是然并卵。仅仅写在纸上,从未落到实处,写下的那些话、立下的那些誓言,顷刻间,灰飞烟灭。
进入高三后,爱学的同学都已经进入紧张的高考模式。然而,跟我一样爱玩的那拨人玩得更加放肆。踢球、玩游戏、上课讲小话,样样都不少,压根没把即将到来的高考当回事,而二00二年七月的高考也以它的方式狠狠回击了我。
我已经记不得2002年高考考了多少分了。正如班主任说的一样,连个像样的专科都没考上。我也完全没当回事,因为高考之前已经跟荷伟、涂乾商量着再混一年。
于是,就向父母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称自己今年发挥失常,成绩只能考一个专科学校,而自己的梦想是要上本科。还以班上考上本科的同学举例说明,意即他们考上本科都选择复读,我只考上一个专科,复读一年也就理所当然啦。
事实上,班上是有很多平时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因高考发挥失常,未考取心目中的大学,选择了复读。比如我高一时的同桌,高中时就用高数解题的超级学霸韩云飞,铁哥们黄勇,一起疯玩而成绩从未落下的小狼,高三时一起在外合租的陈宏志等等。细数一下,有二十来人。
所以我也觉得复读并没有什么丢人之处。而最丢人的是母校差点不收我这个复读生。
零二年的高考结束后,我跟荷伟、陈旭等人疯玩了一段时间。原三班要复读的同学已经插班到零三级应届班补习了。而三个专收复习生的班级要到9月10号才开课。
此时,我也在思考应该去哪个班复读,可这时才发现一个重大问题,自己考的那点可怜的分数连母校划定的复习生招生线都够不上。这就让人十分尴尬了,难道我堂堂一个古城中学毕业的学生还要到其他学校去复读,可是不去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去了古城市仅次于古城中学的华英中学,进入校园就看到招生海报上张贴了招收复读生的分数线。可是,也超过了我所考的分数,我瞬间绝望了,古城市就这两所像样的高中学校,我还能去哪里呢?难道这是老天要断了我复读的希望?这件事,我不敢告诉父母,也不好意思告诉同学。因为实在太伤自尊,太丢人了!
可是,又该怎么办呢?直到有一天,在小狼家吃午饭,荷伟问我:“华仔,你打算去哪个班复读,我已经去应届班二班上了几天课了!”
我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说:“我们这样一起玩的兄弟,你还要保密嗦?”
我想,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就鼓起勇气说:“还没定呢,考得太臭,没够上古城中学的复读分数线,连华英中学都差几分!”
他说:“你个瓜娃儿,没去找下班主任吗?”
找他干嘛?以前没被骂够,还想找骂呀!
我说你还真是笨,平常看你打游戏、踢球挺聪明的嘛。带了你三年,难道还没点感情,找他给复习班班主任说说情,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涂乾也附和着说:“就是呀,找老宋肯定没问题,你可以准备一个信封,或者买两包好烟。”
我说:“准备信封、买烟干嘛!”
荷伟一下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娃瓜,你还要狡辩,信封里塞上两百块钱呀,求人办事,难道不表示表示吗?”
我反问道:“这样做好吗?我可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涂乾说:“你娃还真是单纯,这都快出身社会了,这个都懂逑不起!”
那准备了信封、买了烟如何拿给宋老师呢?
荷伟、涂乾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我该如何做。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求人办事。我按照他们说的方法,到学校找到老宋,说明了我的情况,请他帮我给复习班的于老师说说情收下我,我一定在复习班努力学习,不惹事生非,做个听话的孩子。宋老师这次没有挖苦我,反而安慰我:“这次没考好,只要努力,下次还有机会!”
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难掩激动地说:“您的意思是我能到十二班复读了?”
他说:“我先去给于老师说说,你也去找找他,说说你的情况,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虽然这三年来,我对老宋没有太好的印象,甚至有时觉得他管我太多、不给我留面子而厌烦他,但是这句话却让我对他感激不尽!
在离开前,我把买好的两包中华烟拿给他,他不收,我硬塞到他的衣兜里,跑出了办公室。走到门口,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我又鼓起勇气去找了老于,之前在学校对其有所耳闻,听说是个有个性的倔老头。见到他时,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战战兢兢地说明了我的来意。他一脸严肃,说这可不行哟,学校是有规定的,招生分数线都公布在那里,怎么能为你一个人开绿灯呢?早知道今日,你就该努力多考几分呗!一席话说得我无言以对。
我按照荷伟、涂乾说的要装可怜,要死缠烂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恳求道:“于老师,你收下我吧,我是因为高考时失眠头疼没有发挥好,我平常的成绩都不是这样的。我的父母亲为了供我上学,远在广东打工,三年了,一次家都没回过,就希望我能考上一个大学。我真的求你了,复读我一定好好学习,不拖班级的后腿!”
这个死倔死倔的老头还是说:“规定就是规定,要不你去其他学校试试吧!”
我忍不住哭道:“于老师,我已经去过华英中学了,分数也不够,好歹我也是古城中学的学生,我也十分热爱我的母校,你就收下我吧!”
老于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如果不是办公室有其他老师,我就给他跪下了!
我一步一挪地走出办公室,短短十多秒就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那天,我拖着仅有的一副皮囊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身边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无任何意义。入夜,才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
后来,我又去找了老于头两次,直到第三次,他才松了口,说你这孩子,还抓着我不放了,看你这份执着,你到我班上来吧,不过学校也有规定,分数不够的要交五百元“议价”。此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有书可读,别说五百,就是一千也得很干脆地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