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26

这几天不放心母亲的牙疼，下了夜班我就匆匆赶回家看望母亲。

远远地看到她站在楼梯下面，佝偻着身体，双腿因为骨性关节病无法并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大的“O”。我的心像是被谁扭了一下，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疫情阻断了我回家的路。两个多月没见，母亲显得更加苍老了。新年到了，许是因为疫情，母亲今年没有去染发，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干枯没有光泽。

她的脸像是被刀削过了的一样，两边的腮已经完全凹了进去，原本黑红的面庞因为长时间在家封闭着，看起来有些苍白。她朝着我来的方向望着，只不过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切地迎了上去，只是呆呆地站着。

我想起来疫情开始之前，哥哥说起她大概是患有白内障，视力也大大不如从前，也可能是在她心中，自己的女儿不应该是这副样子，她只呆呆地望着。我努力地忍住了眼泪，朝她招了招手。终于她认出了我，脸上似乎呈现出一抹微笑，嘴唇哆嗦着，“妮子回来了！ ”

我搀着她的胳膊一步步地走上楼梯。她多少有些不习惯，想要挣脱我的搀扶，只挣扎了一下，就顺从了我。

母亲今年已经74岁了，疫情大面积爆发，她也未能幸免。早年的肺气大泡导致她咳嗽咳痰严重，久久不愈，再加上接近两周的牙疼，休息不好，如今的她俨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经常牙疼。她说是早年为了戒烟，吃盐粒，甚至吃土坷垃，把一口牙吃坏了。

小时候母亲每每牙疼总是舍不得去医院治疗，冬天的时候她就在嘴里含一块冰块，天热的时候就含凉水。实在痛得厉害，她才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里面是灰色的药粉，母亲说那是冰硼散。

记得有一年她牙疼的厉害，我带她到医院牙科门诊治疗，哪里知道给她治病的医生没有弄清她的症状，直接把她的坏牙牙洞补上了，母亲疼得忍了一宿，天亮了才告诉我牙疼的更厉害了。

我赶忙带她复诊，这次值班的医生看到以后连忙惊呼，坏了，坏了。只见母亲的牙龈已经鼓出了好几个脓疱。

她建议母亲把坏掉的牙齿都给拔掉，因为母亲的牙不光牙冠已经全烂了，牙根也都溶解，如果不拔时时刻刻都是一颗颗的炸弹。

母亲死活都不同意拔牙，我只好顺从她的意见，只把那几颗坏得实在无法修复的牙齿拔掉。

母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廋了下来。拔过牙齿得等牙龈长平才能镶牙，她的牙龈已经萎缩得非常厉害，即使等了三个多月，依然无法如常，眼看就要过年了，我和哥哥只能给她镶了牙，但是那个牙套根本就不贴合，去医院调整了几次都不服帖，母亲没了耐心，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

从那以后，母亲的牙隔三差五就会疼上几天，哥哥说她疼的厉害，只能在客厅里不停地走动，可是一说去医院治疗，她就连忙摆手，说疼得已经轻多了，在她意识里，去医院需要花钱，她舍不得。

母亲到底已经老了，她已经分辨不清止疼药和消炎药的用法，疼得厉害了，她偷偷拿了药就吃，哥哥看她根本不听劝阻，给我打电话，商量一下怎么办。

我看着母亲消瘦的面庞，问她牙怎么样了，母亲茫然地看着我，她耳聋的厉害，配了助听器，可是效果不好，让她去专卖店里电脑调试，她又不肯，还是嫌太麻烦。

母亲总是不想给子女添麻烦，所以就算身体不适也只是忍着，她什么时间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我大声告诉她，要她去把剩下的烂的牙根拔掉，母亲执拗地说，她的牙已经不疼了。

我给她买了漱口水，仔细地教她使用方法，反复交代，一定不要咽下，只能漱口，她听明白了，仔细地把漱口水放在床前的桌子上。

我真是不孝，明明母亲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我却不能为她解除病痛。如今母亲仅剩下几颗自己的牙齿，她说没有自己的牙齿，吃饭都嚼不出味道。所以她坚决不同意再拔牙。

母亲的牙成了我最大的心事，只希望她今后不要再牙疼，等炎症消退了以后再带她到医院检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