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满园(二)
不知何时,在乡下无人问津的槐花,却成了城里人餐桌上的珍宝。
正如一开始我认识它就是在马路边,市场上,它被当做一种商品出售。起初,我以为这些花来自农村,后来才知道这里有比农村更大的槐树林。
要是我小时候就有槐花,不知道羊儿们也会吃它吗?这个我已无从回答。
在乡下,槐树是最普通的树,它就像一颗普通的草,生了、长了、开花了、花谢了,甚至死了,都没人在意,更没人想到去吃它。
在这个滨海小城,槐树却有了它不同的价值。人们把它包成槐花包子,煎成鸡蛋饼,都奇香无比。
初尝槐花包子还是我认识它几年后的事了。那时我已成为了一名母亲,母亲就由乡下来照顾孩子。初来乍到,母亲颇有些不惯。好在邻居中有一位老乡,那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跟母亲攀谈起来后,才知道两人年龄相差到两岁,巧的是老太太的老家和我家相隔并不远。于是,两位老人越说越近,最后更是惺惺相惜起来。
打那以后,邻居老太太就成了母亲的老闺蜜,两人经常一起作伴,母亲也略解了离家的孤独。
在那年初夏时节的一天,母亲和她的闺蜜相约早早地出了门,说是老太太要带她去个好玩的地方。结果,两人到了午后很久都没回来。那天太阳很大,天非常热,我们害怕老人出事,差点要报了警。
我们刚要出门去寻,却见两人回来了。她们满脸红扑扑的,像两个熟透的大苹果。追问她们的去处,她们却故作神秘,只笑不答。
稍事休息后,母亲竟从她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包槐花!她们正是去摘槐花了呢。看着母亲一脸兴奋的样子,我既好气又好笑。
“早说你想吃我们买一些就是了。”我嗔怪道。
母亲却表示她对吃的兴趣远没有摘的兴趣大。她们竟然纠集了浩浩荡荡的一群“老顽童”去采摘。我好奇他们难道会爬树。
“不是的,他们有工具,像个长了大长胳臂的大剪刀,人在树下只咔嚓一下就剪下来了。”
我问他们去了哪里。母亲告诉我是海边的防护林。母亲之所以瞒着我,就是怕我不让去,因为防护林是不让人进去的。
“那里不让进,你们没让人护林员捉了?”
“不会的,他们不让进是防火。再说,捉了一群老头老太太发愁的该是他们,总不能都领回家养着吧。”说罢,母亲自己被自己先逗笑了。
得益于那群老顽童,我才第一次品尝到了槐花包子的香。
母亲先把槐花洗净,放在热水里抄出来,再拌上早已切好的半颗花生米粒大小的肉丁。用又白又软的面皮包好,然后上锅蒸二十分钟。一锅香喷喷的槐花包子就出锅了。
一口咬下去,满口流油,不仅有肉的香味,还有浓浓的槐花香呢。
我们不是在吃包子,简直是在吃槐花啊!
云南有玫瑰花饼,我们有槐花包子,都是在吃花,同样是一绝!
一边吃着美味的包子,一边听母亲讲述她的槐花记忆。母亲讲起了她们的童年,讲起了她的母亲如何用各种方法让他们能吃饱穿暖,讲起了她的青春以及她们那个年代的种种种种……
对于母亲,槐花不仅是槐花。它是生活,更是一种情怀。那是不堪回首的饥饿童年,那是思念依旧的故去亲人,还有那一串串酸甜苦辣的回忆。
对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槐花就是槐花,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记得那天母亲告诉我槐花开了,我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对于我,槐花开了、谢了,意味着路边小摊上多了或少了一种商品,我可以吃它,也可以不吃。它在于不在,我并不在意。
可对于像母亲她们那样的老年人,槐花开了,就像麦子要抽穗了、玉米发芽了一样,它代表着时光的一次轮转,生命的又一次聚散。
岁月变迁,老百姓最喜欢用美食来体现。就像在北方,你问老百姓什么是春天。他们会告诉你,荠荠菜、婆婆丁,那就是春天。可那些都离城市太远,城市里的人只能在市场上与它们相见。这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槐花,自然成了小城人们心头最紧要的挂念。吃一顿香喷喷的槐花馅包子,就是这里的老百姓对春天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