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鸽者
老郝是个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快到退休的年纪时候他所有的地都被征了,城里的儿子便把老两口接到了自己的家中来住。老郝却受不了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生活,不久后找了份在公园看门的活计,带着老伴住进了城东公园。
城东是市里新开发的一片城区,高楼林立,车来车往。城东公园倒是个例外,在这儿最高的是树,来来往往的是飞鸟,老郝除了看大门,没事儿的时候还会主动在公园里扫扫地,捞一捞湖里的垃圾,做饭的时候还会拿出些小米青菜放在住所附近,久而久之吸引了不少麻雀、金翅雀、八哥、喜鹊等每日来与老郝赴约。
有日老郝从房里出来,一群鸟儿见状纷纷飞到树梢上,却见两只鸽子依旧不断地啄食着地上的食物,老郝走近了几步细看这两只鸽子,这两只鸽子也不慌,一个劲儿地忙着吃。这日复一日两只鸽子便落户在了这儿,天天享受着老郝的恩赐,老郝也喜欢它们,专门从鸟市买了鸽粮喂给它们,有一只胆子大的逐渐都敢将脑袋凑到老郝的手上啄食鸽粮。有一些好奇的小孩也会向老郝要来一把鸽粮,高兴地跑向鸽子,刚伸出手来却又吓跑了鸽子。
公园管理处的领导有天路过,把老郝叫来,告诉老郝让他去在公园的一片空地上搭个鸽棚,再去买一些鸽子来养,钱就从财务处领。老郝心想,看来这领导也是个爱鸽的人。
说干就干,老郝从公园库房里找出不少能用的东西,又从市场上买了一批铁丝网、钢筋条等东西回来,不到一个月就把一个占地二十多平米的鸽棚盖了起来。精明的老郝又从卖鸽子的老板处要到了养殖鸽子的厂址,亲自去挑了十只刚刚会自己吃食的幼鸽,还顺带买了几个草绳编成的窝和一大袋鸽粮。
鸽棚总算建成了,老郝还把公园里的两只鸽子也给引进了鸽棚里,这下老郝除了每天要干的事,还又多了去鸽棚打扫卫生的活儿。至于喂鸽子的活儿嘛,领导把目光投向了来公园里消遣的市民,一小袋鸽粮五块钱,一天到晚总会来些小孩子或者年轻人,倒也能卖个小几十块钱。
几个月过去了,当初刚会扑腾翅膀的幼鸽现在已经能跟着两只“原住鸽”绕着公园飞两圈了,每天清晨与傍晚十二只花色各异的鸽子在天空上展翅飞翔的场景也成了城东公园的一道特色,吸引着更多市民前来观看。爱鸽的领导还亲自去鸟市买来一对淑女鸽放在鸽棚,而已经成年的鸽子们也承担起了繁衍后代的使命,城东公园鸽子的数量,在逐渐扩大。鸽棚逐渐显得拥挤了起来,领导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时不时地进入鸽棚,出来时总会带上几枚鸽蛋,用这个方法来控制鸽子的增长。
这天清晨,老郝照常来鸽棚放鸽子们外出飞翔,却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地上落着一只死去的鸽子,鸽子的翅膀被撕碎成了几片,伤口从翅膀到胸口一直蔓延到脖子上,脖子上皮毛尽失,露出一截小指长的血红的脖子,极为渗人,而鸽子的头,还断在离身子不远的另一边。其他鸽子也似是受到了惊吓,咕咕咕地一边叫着一边逃出了鸽棚。
老郝把鸽子的尸身以及地上散落的羽毛清理出鸽棚,站在鸽棚外看着它们发呆。晨练的市民们见到惨死的鸽子逐渐围了上来,有人说一定是老鼠钻了进去害了鸽子,还有人说可能是猫咬死了鸽子。老郝看看死去的鸽子,又看了看围上来市民,什么也没说。
等领导来上班的时候,老郝把这件事汇报给了领导,领导听了难掩脸上的怒气,断言一定是老鼠半夜钻进了鸽棚咬死了鸽子,叫老郝赶紧想办法灭鼠。老郝当天就去买了几个捕鼠笼,夜里将几个笼子分别放在了鸽棚里外。
一夜过去,大清早老郝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鸽棚,尽管有着心理准备,老郝还是惊出了一头汗,领导最喜欢的一只淑女鸽落在地上,死状与前一只死去的鸽子几乎一样,而几个捕鼠笼子里却空空如也。领导上班来了听闻此事直奔鸽棚而来,连连指责老郝的不是。气急败坏的领导不知从哪儿搞到几个大铁夹子,布置在鸽棚外围,直喊着要捉到老鼠直接弄死。
第二天早上,老郝还没走近鸽棚,就看到个东西在挣扎,老郝快步走到鸽棚前,只见铁架子上夹着一只小兽,细长细长的身子,棕黄色的毛,青色的脸,嘴巴下还有一撮白毛,老郝知道,这是一只黄鼠狼。老郝朝黄鼠狼走去,想要解开系在鸽棚上的铁链将黄鼠狼带走,黄鼠狼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声,一边向后退去,但无奈被夹子夹住了腿,只能被老郝提走。
老郝把黄鼠狼拴在门口的桌子下,几个知道情况的市民见了被夹住的黄鼠狼,跟老郝说终于把凶手捉住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还有一些没见过黄鼠狼的市民也停在门口看着这只小兽。领导今天上班格外得早,挤进人群看到夹子上的黄鼠狼,大喊道可算捉住你这个畜生了,吃了我的鸽子看我不要了你的命,说着就四处要找棍子打死这只黄鼠狼。老郝急忙出来跟领导求情说,别把它打死了,放了吧,它以后不会来了。老郝老伴儿也出来说,这黄大仙老了,不得已出来捉鸽子吃,饶它一命吧。领导哼了一声,向老郝问道,我饶它一命,它饶了我的鸽子了吗?领导终于从房子旁边找到一把铁锹,照着桌子下的黄鼠狼就拍去,铁锹拍在铁架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黄鼠狼也大声嚎叫着,领导连拍了几下,见黄鼠狼不动弹了,嘴里淌出一小滩血,便收了铁锹,没有理会老郝,就把黄鼠狼提走挂在了鸽棚上,像是要警告其他的黄鼠狼。
老郝坐在门口抽了两根烟,便吆喝着老伴收拾东西,下午和领导说了一声,就要离开公园,领导怎么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