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只有上半场,却活得热烈而义无反顾
转自芭莎艺术
蒂娜·莫多提《举着旗杆的妇女》,1928年
蒂娜·莫多提曾屡次作为里谢的妻子、韦斯顿的情人和里维拉的红颜而被提及,直到上世纪90年代,人们才肯定了她在摄影界的地位。她的作品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充满野心、勇气、欲望和挣扎。
好莱坞的无名缪斯
女人微微蜷缩着身体,一丝不挂地背对着镜头,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她看上去像是一件极致纯粹的艺术品——这是爱德华·韦斯顿(Edward Weston)在1924年拍摄的照片《Nude on the Azotea》。
爱德华·韦斯顿《Nude on the Azotea》,1924年
在此后的几十年里,韦斯顿的大名传遍了整个艺术圈——他被称为“摄影界的毕加索”。照片中的裸体女子正是莫多提,但当人们谈起她时,却只知道她是这位摄影师的缪斯和情人。
摄影家爱德华·韦斯顿
直到上世纪90年代,人们才在一间旧仓库里发现她遗留下来的摄影作品。蒂娜·莫多提(Tina Modotti)这个名字才终于伴随着她的才华和传奇人生重新回到了公众视野中。
1896年,莫多提出生在意大利一个经济拮据的家庭,她的父亲是一名泥瓦匠,母亲则是一名裁缝师。17岁时,她追随父亲到旧金山谋生,给当地一户人家做针线活,但她却不甘于重蹈平凡的人生,立志要成为一名演员。在嫁给浪漫主义诗人、画家鲁博·里谢(Roubaix de l’Abrie Richey)之后,莫多提便和他一起搬到了洛杉矶。
那时,好莱坞的电影产业刚起步,吸引了许多怀揣着电影梦想的年轻人,莫多提就是其中一位。她参演了一些不知名的无声电影,常常和丈夫一起参加派对,以求能够认识更多的业内人士,直到她遇见了著名摄影师爱德华·韦斯顿。
莫多提很快成为了韦斯顿的情人。在韦斯顿的镜头里,她毫不吝啬地展现着自己的性感和风情。但对于世人而言,她只是韦斯顿的众多模特之一,一个无名的缪斯女郎。
爱德华·韦斯顿《蒂娜·莫多提》,1925年
从模特到摄影师
1921年11月,里谢带着韦斯顿的作品集来到墨西哥,准备为这位好友筹划一场展览,但却在几个月后不幸死于天花。
在前往墨西哥城埋葬丈夫的路途中,莫多提认识了许多当地的壁画家。彼时的墨西哥刚刚经历过革命,莫多提被那里文化复兴的氛围深深地吸引,决定终止自己的电影生涯。于是第二年,她便和韦斯顿一起搬到了墨西哥。
莫多提与韦斯顿
在墨西哥的这段岁月里,莫多提和韦斯顿成为工作和生活上的伴侣,共同经历了彼此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转折时期。他们成立了一家小型的摄影工作室,会说西班牙语的莫多提负责帮韦斯顿做经营工作,而作为回报,韦斯顿则要教她一些摄影技巧。
两人游历了墨西哥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将相机对准这片生气蓬勃的土地,拍摄了大量的风光和静物。在莫多提的启发下,韦斯顿的摄影手法从模仿画意的朦胧转向了清晰和锐利,而在韦斯顿的指导下,莫多提也逐渐建立起了一套成熟的视觉语言体系。
蒂娜·莫多提《百合》,1925年
尽管莫多提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艺术训练,她的作品却好像天生就充满了细腻与质朴的情感。她采用铂盐印象法印制的照片存世极少,平均每幅售价大约10万美元,受到许多收藏家的青睐。歌手麦当娜还曾资助过莫多提的展览,甚至计划将她的形象搬上大银幕。
蒂娜·莫多提《电线》,1925年
莫多提与韦斯顿的工作室曾是众多墨西哥艺术家、作家以及政治激进主义者的聚集地,迭戈·里维拉就是在这里向弗里达·卡洛求的婚。
蒂娜·莫多提《弗里达·卡洛与迭戈·里维拉》,1929年
蒂娜·莫多提《弗里达·卡洛与迭戈·里维拉》,1940年
莫多提与弗里达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她常用镜头记录弗里达夫妇的生活。曾获奥斯卡奖提名的传记电影《弗里达》就刻画过这两位传奇女性之间的友谊。
蒂娜·莫多提《卧床画画的弗里达》,1935年
电影《弗里达》中的莫多提与弗里达
在艺术与革命之间
尽管莫多提与弗里达一直保持着好友关系,但她却曾与里维拉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里维拉曾经多次邀请莫多提拍摄自己的壁画,并且还曾将莫多提画进自己的作品里。
受到里维拉的影响,莫多提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政治和革命。1926年,莫多提加入了墨西哥共产党,并成为政党活动的专属摄影师。随着政治信仰的转变,她不再愿意拍摄那些浪漫朦胧的画面,转而专注于纪实摄影,这使得她和韦斯顿最终分道扬镳。
蒂娜·莫多提于1927年拍摄的迭戈·里维拉的壁画作品
蒂娜·莫多提《工人游行》,1926年
莫多提的作品记录了一种蓬勃的社会良心,她目光炽热、手感粗砺,将镜头对准了墨西哥被压迫和被忽视的底层人民。她的作品蕴含着一种寂静的庄严,也透露出了她的政治欲望和野心。
蒂娜·莫多提《墨西哥革命》,1927年
蒂娜·莫多提《读报的工人》,1929年
她的代表作之一《Workers Reading El Machete》正是拍摄于这一时期。照片中,一群工人正在阅读当时最著名的左翼报纸《El Machete》,这个画面不仅体现了莫多提个人坚定的政治信念,也暗示着国家命运的巨大变革。
然而,她的政治活动却在1929年因为一桩谋杀案而被迫停止。莫多提被诬陷谋杀了其在古巴的情人,但这实际上是一起由政府主导的栽赃行为。政府甚至将韦斯顿为她拍摄的裸照公之于众,使莫多提遭到了社会舆论的强烈抨击。
蒂娜·莫多提《特万特佩克的妇女》,1929年
1930年,她被驱逐出墨西哥。此后,她放弃了摄影,一心一意从事政治活动。莫多提先后去了柏林、莫斯科、巴黎和马德里,代表国际工人救济组织在欧洲的共产主义国家进行各种任务。西班牙共和运动失败后,她隐姓埋名,又重新回到了墨西哥。
1942年,莫多提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离奇死亡,官方宣称其死因是心脏衰竭。但有人说,她死于“知道的太多”。这一年,她45岁,死亡报告上职业那一栏里写着:家庭主妇。
蒂娜·莫多提《扛着水瓮的妇女》,1927年
蒂娜·莫多提《手》,1927年
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莫多提被遗忘得干干净净。提起她时,人们总觉得她的人生和她的死亡一样,充满了神秘。就像智利诗人聂鲁达所说:“每当我要回忆莫多提,总像想抓一把雾霭那样费力,那是易碎的,几乎是无形的。我到底是了解她,还是不了解她呢?”
蒂娜·莫多提《子弹、玉米与镰刀》,1927年
在世人眼中,莫多提就像韦斯顿织造的华美旗袍上的一个虱子,无论是生活还是艺术工作,她都依附于他。不可否认,他们曾相互成就了对方。但莫多提拍出的真正具有艺术史意义的作品,却都出现在她义无反顾地奔向革命道路之后。
蒂娜·莫多提《玫瑰》,1924年
人们花了半个世纪才重新意识到蒂娜·莫多提的价值。如今,看着她的作品,你也许会想到她曾是一个情妇、一个模特、一个演员,甚至是一个政治间谍,但她最重要的身份是一位艺术家。她热烈而短暂的一生,就像她拍摄的《玫瑰》一样,怒放又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