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语思人

自降生于这个世间25年以来我一直对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抱有好奇且敏感的态度，就如我会觉得一定有另一个世界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它的名字叫做阴曹地府，通往那个地方的大门就是火焰，一切东西经过火焰的燃烧都会消失然后再从那个世界里出现，就像人死后都要火化一样，我感觉只有这样灵魂才能走向阴间，不然魂魄就会一直停留在人间飘荡而找不到归宿，到了清明节鬼节什么的人们给烧的纸钱他们也收不到，就孤苦伶仃的一直飘呀飘呀风一吹就散了，终日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也怪可怜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总是对鬼魂死尸什么的特别害怕，是发自内心的害怕，要是邻居谁家死人了尸体要摆在家里守灵三天三夜，那这三天我是绝对不敢从他家门口路过的，脑袋里总是浮现出人死后变成厉鬼的样子，然后就自己吓自己，吓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还老做噩梦,曾几何时也想过100年后地球上所有的人不全都会死掉么，然后自己就变得淡然了许多……有时候觉得人这一辈子其实都过得差不多，有的人干了一辈子的活有的人读了一辈子的书有的人过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有的人一辈子又是磨难重重，最终百余年后留下的是什么，留下的只有你的子嗣为了生活重复着你生前从事或不从事的事业，或许感慨人生苦短或许历经世间百态或许一生平平淡淡或许那就是见了孟婆转世后的自己。可能是年龄的缘故一直觉得自己的阅历不够，所以总喜欢听一些长辈讲一些他们的经历以及那个年代所发生的故事，有时他们所叙述的故事也会对自己的内心造成很大的触动，以至于影响或改变自己原先所固有的价值观，因为我觉得只有经历过世态炎凉的人才会有那种体会，没经历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时候那个地方的那个人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去做，就像我这毫无历史观念似乎不知何时又被打了麻木剂一般的凡夫俗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被时间的洗礼，洗礼到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快要入棺之时，还依稀记得年幼时爷爷曾跟我讲过我是从明朝起许氏家族的第十九代传人，然后我还要让我的子孙继续传下去，不能停，仅此而已。

在我还没形成意识的时候曾发生过一些事情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可能你们身边或是自己儿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听妈妈讲我小时候每年正月十五前后肯定会生病，那年正月十五我就一直发高烧，晚上睡觉刚关灯就开始大叫像抽风了似得，家里人吓得就抱着我去医院，在医院里挂了好几天的点滴烧也不退，又过了几天烧退了可总是没精神而且还老爱睡觉，一个老护士看到我后就对我妈妈说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东西了应该“找人看看”去，后来也没办法我妈就去找人给我“看看”了，那人了解情况后就对我妈说，你家孩子本身就体弱多病每年正月十五总会有一些“老人”来“亲想”他，回去后找一个装满水的碗在孩子头上转三圈，然后去门外用一些冥纸还有用过的邮票越远的越好拿来烧一烧，嘴里念叨念叨让那些鬼神什么的远离孩子，让孩子魂上身就好了。回家后我妈就这样做了，第二天我就有了精神也不老睡觉了，到我姥姥家又蹦又跳的……在北方的一些地区过年的时候都有一个习俗叫做“恭仰”，就是在家里的正厅挂上家谱以及家中逝去老人的遗像，摆上蜡烛、香、贡品，寓意是请老祖宗回家过年，大年三十请回家初二要送回去，然后这一年老祖宗都会保佑家里面一切风调雨顺平平安安。那时候每年全家人都会到爷爷奶奶家过年，爷爷奶奶家里每年也都会恭仰，在供桌上摆的都是我的太爷、太奶以及一些逝去的许氏长辈，有一年家里人就发现为什么上面还供着太姥的遗像，这么说不是对长辈的不尊重，按常理来讲太姥对于许氏家族应该属于外姓的长辈不应在这里来供着的，后来就把太姥的遗像给撤走了，自从那年之后，正月十五我就再也没病过，也或许只是一种巧合吧……

小时候我是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的，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大孙子所以比较受老人们的溺爱，那时就觉得奶奶是我最亲的人，刚出生的时候奶奶就“拿”着我到小河沟里给我洗澡，然后就用她的衣服把我抱起来，就这样我就变成了她的孩子，稍大一点会走路的时候，她在地里干活我就跟着她跑前跑后的，爷爷则是个文化人，我3岁的时就能识好几百个字，会背好多古诗还会下各种棋，这些都是爷爷教的，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是真正的什么都不懂，像个野孩子一样在苞米地里乐呵呵的到处乱跑，以至于现在看到苞米地也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7岁的时候因为要上学的原因就回家了，后来奶奶去世了，再后来爷爷也去世了，我的童年也随着两位老人的离去而变得渐渐模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段时光总是不愿再想起的，因为伴随的只是淡淡的忧伤与深深的无奈。长大后觉得爷爷和奶奶这辈子在一起其实也是那个旧时代所造成悲哀……

1952年，爷爷和奶奶结婚了，两人只是在一年前经人介绍认识的，就仅此见过一面而已，第二年老许家就来提亲要结婚，奶奶是个没什么文化却很能干活的农村女人，一心也只想找个工人过上好日子，那个时代似乎工人给人感觉是很有地位的一群人，而爷爷却是个读书人文化人，那时候在沈阳724兵工厂担任相当于现在工程师一样的职务，在军工方面的工作对外界一切都是绝对保密的，在列车上当列车员要看爷爷证件时，爷爷对他说，你没资格看我的证件，看完后你工作就不保了，就这样在奶奶对未来生活充满美好憧憬的时候，结果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嫁到许家后，奶奶就想跟爷爷去沈阳，因为爷爷常年在那里工作，一年也不定能回家几次，但这却遭到了爷爷冷漠的拒绝，爷爷说了一句话可能奶奶一辈子也不能忘吧，他说，要不是为了照顾老爸老妈你觉得我会娶你么，你就在家里照顾爸妈吧……然后爷爷就回沈阳了。结婚两年后奶奶生下了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大姑，在这几年的时光里奶奶一直在家照顾老人照顾孩子勤勤恳恳操劳持家，又过了几年奶奶生下了家里面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家里的第一个儿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生下个儿子可以想象全家那时是多么的高兴，爷爷给这个儿子取名叫“锁子”，那个年代都爱以日常用品的名称给孩子取名字，这样寓意为好养活，其二我觉得“锁子”之名是老人希望把自己的孩子永远的锁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后来这个孩子却没有被锁住……春节期间大年初三都有回娘家的习俗，那天爷爷和奶奶就要回奶奶的爸爸妈妈家给老人们拜年，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外面天寒地冻的所以就不准备带锁子一起去，可是他偏要跟去在家里大哭大叫的，毕竟小孩子那个年龄总是任性，最后爷爷奶奶也还是没带他去……后来他就上火了生病了，大家都以为孩子只是普通的感冒过两天就会好，也没太在意，春节假期过去了爷爷也回沈阳了，过了一个多星期孩子的病不但没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最后都到了呼吸困难的地步，奶奶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但是一个农村的妇女，男人不在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找那些叔叔大爷什么的来看看，那些人都说小孩感冒没事过阵子就会好……锁子一直对奶奶说：“妈，我想去小姑家，妈，我想去小姑家……”。因为那时我小姑爷是工人家庭出身家里面都分有粮食吃，以前他去过小姑家，小姑还给他做面条吃，锁子想吃面条所以就一直对我奶说想去小姑家，奶奶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就带他去小姑奶家了，以为吃了面条就会好，可是……

那天晚上孩子呼吸困难已经被憋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了，奶奶看着自己的儿子承受这样痛苦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多希望病魔折磨的不是孩子而是自己……在凌晨的时候锁子就要不行了，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用力的看着奶奶，大喊了一声，“妈！”重重的扇了奶奶一个耳光，然后就这样死去了……那年锁子才5岁……

在锁子走后的那段时间奶奶就变得有点神志不清精神恍惚，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奶奶流了多少的眼泪，当时家里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没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多么大的打击，奶奶把家里面的恭仰，供桌上的老祖宗的像全都给掀了，奶奶说你们这些老祖宗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年年拜你们有什么用……直到眼泪流尽，这个丧子之痛对于她来说也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伤痛会慢慢平复，但她逝去的儿子永远都会埋在她的心里，直到临终的那一天……

爷爷得知孩子没了之后决定不继续在沈阳工作了，当时兵工厂给爷爷分了套房子，钥匙都下来了，爷爷也不要了，厂里的领导都多次劝爷爷希望爷爷能留在那里，但是爷爷觉得儿子都没了自己还工作什么，一心想要回家，以后就在家里穿着白衬衫戴着草帽子种种地照顾照顾老人吧……

那个时代农村附近很少有医院，人们也没有去医院的意识，后来才知道锁子得的是白喉，只要送到医院把气管开刀人就能活下来，爷爷回家一段时间后发现我大爷他家的一个孩子也得了这种病，当天晚上爷爷就背着她到很远的地方找医院开刀，最后救了她……如果锁子得病时爷爷也在家，如果大家当时都知道这种病，如果有个人那时也把他送到医院去后来会怎样，可是世上那会有那么多的如果……

时间总是会修复老人们心里的悲伤，逝者已去生者能做的就只有好好的活着，几年后我爸出生了，因为第一个儿子没了，对于我爸家里就格外的疼爱，过了两年又有了我小叔，就这样生活逐渐走向平静。奶奶真不知受了多少的苦，一辈子没享过什么清福，那个年代为了生存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繁重的农活，我家有一个传家宝是一副金耳环虽不值几个钱，但那个时候奶奶是这几个媳妇中最能干活的，所以我太奶把这副耳环给了我的奶奶，后来奶奶传到了我妈这里，奶奶说在怀我小叔的时候，她挺个大肚子还在干活，在抬什么东西时脚下一滑肚子一下撞到了木头上，当时都疼不行了，自己还是那么硬挺着，后来每天凌晨肚子就开始不自觉的疼，等我小叔出生的时候，奶奶说包孩子的“衣子”都快烂没了（“衣子”可能就是婴儿出生时包婴儿的胎盘吧），我有时问我爸在60年代闹饥荒的时候他有没有被饿着，他说没有，因为家里有点什么吃的我奶奶就都给孩子们吃了，然后自己少吃点饿点都无所谓，就是这样我的奶奶把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在她的眼里可能没什么比她的孩子还有丈夫更重要了吧……

爷爷回家后，就到公社成立的一个工厂里面工作，后来成为那里的副厂长，爷爷的聪明爱研究在当地都是有名的，用现在的话讲是那种纯技术专研型人才，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原理自己画图纸自己造出一台机器来，然后在原先基础上提高几倍甚至几十倍生产效率，如果在现在他都可以申请十几项专利，如今在大学里学机械制造专业的无论是硕士还是博士有几个能达到这种水准？那时他为工厂创造了大量的利润，但是这些利润名利也大多都是给厂长创造的，上面的那些领导也会把爷爷所创造出的这些名誉扣在自己的脑袋上，最后爷爷也没得到过什么东西……我爸说爷爷的性格属于正直、倔强、过于刚硬，有时会过于偏激，这个在家庭观念里面也许有所体现，爷爷奶奶在那个时候可能就不属于拥有相同价值观点的人，所以会时不时的产生矛盾，奶奶就属于没读过什么书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而爷爷就是说话喜欢咬文嚼字思前顾后的读书人有时候听奶奶说话也不爱听，所以动不动就会生闷气，就这样他俩带着仨孩子大半辈子也就是这么过来的。在外人眼里爷爷永远都是个正直的共产党员，有一次爷爷在下班的途中捡到一个黑皮包，回家打开后发现里面又是钱又是糖果又是皮带什么的，在那个年代里这些都是属于奢侈品一类的好东西，家里这三孩子都过来看，我爸想拿块糖吃爷爷都不让，第二天就把皮包上交给公社了，然后爷爷得了一堆的奖状……爷爷晚年的时候常年得呼吸道疾病，然后就在家里自己给自己扎针挂点滴，就是那种状态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要让我去给他交党费，现在身边这么多所谓的党员我就没发现一个能有爷爷这么高思想觉悟的……后来一向身体很健康的奶奶突然得了病就那么走了，走的那天是正月十四，她逝去的那个孩子也是正月十四走的，也许奶奶是去找她的孩子了吧……再后来爷爷也走了，老两口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时光匆匆往事如烟，不觉间我已成人，每当回首过去伴随的不仅仅是成长的阵痛，也会有对离人旧事的惋惜，可能人就是这个样子吧，当时的不以为然等到多年后想通了却早已事过变迁，或许当下能做的就只有珍惜眼前事事尽力，以至不枉亲人对自己的期盼与希望，苦难不是人所能选择的而是命运早已给予的安排，能够得到真正自由的前提总是要必然经过破茧而出的疼痛，所以不要恐惧，因为任何生命的轨迹都是必然形成的结果，可现实中对于自己来说此时又何尝不是处于无知而又茫然的阶段呢。

孤独总是会在落寞时与自己形影不离，以至于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习惯于独自玩耍，不适应到人群之中，于是选择了远离亦或选择了逃避，但是对美好的向往却始终在心里蠢蠢欲动。对于我来说孤独不是一种感受而是一种持续的状态，一直停留在脑海中的孤独是小时候总坐在家门口，家中无人大门紧锁感到肚子好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在那里等啊等啊希望爸妈能早点回来，这种状态我已记不清有多少次……孤独是我12岁时，妇女主任一类的一群人到我家抓挺着大肚子的妈妈去堕胎，因为我妹妹是家里的二胎属于超生，当天晚上爸妈就逃跑了，潜逃到深圳呆了一年，那一年一回家就感觉到了什么是孤独，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常常对着天空发呆，虽然那时候有姥姥的照顾，但总是觉得无论到哪里只有一家人在一起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也是那一年我和姥姥经历了煤烟中毒差点死掉，因我迷迷糊糊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爬到了外面，姥姥与我被姥爷和我哥送到医院高压舱里给抢救过来了，后来那个妇女主任却因晚上看《蓝色生死恋》激动过度突发脑瘀血死掉了……孤独是我参加过两次高考却只考了个三本院校现在变成了二本，参加过一次军考也以失败告终，复课那年自己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那几个月每天除了上课回到出租屋内躺在床上看着四面白秃秃的墙壁凄凉感油然而生，四周毫无声响仿佛世界就剩下了自己，寒冬凌晨走在空荡荡大街上，看见路边裹着破棉被的乞丐，突然就觉得自己和他有何区别……；孤独是我在部队时到科尔沁大草原参加演习，晚上被排到两公里外的四连出公差，回来后四周一片漆黑毫无方向感，要是在这里走丢了可就真是走丢了，不时心生一丝恐惧，最后自己根据月亮的方向找到了回来的路，八月十五一个人在外面站岗，觉得别人都全家团聚的时候此时的自己也许就是孤独的吧……

青春的年华总是伴随着隐隐的无奈，人生的喜悦也总不是那样的如人所愿，也许年少的无知不会把你变得惨不忍睹，但是成长的经历也定能让你遍体鳞伤，我是很佩服自己能说服自己的人，因为很多时候遇到一些事情我就无法说服自己，这也可能是一直影响我前进的绊脚石，但是那又能怎样，人总是要成熟的，生活也总是要继续的，或许有一天我变得穷困潦倒，再或许有一天我能获得所谓的成功，但无论怎样我都希望那时的自己不忘初衷本性不移，就像儿时在爷爷奶奶家的那个我无忧无虑，永远的在金灿灿的苞米地中朝着太阳的方向奔跑，一直向前，即使伤痕累累，即使苟延残喘，也要去感受生命的广阔，直至容颜变老，直至生命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