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官妻-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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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柳淑彦就开始翻箱倒柜整理衣物,往两个两个大行李箱里放东西,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
沙默蹙蹙眉头说: “这也不是举家搬迁,大包小裹的,没必要嘛!”
“一个人也要穿衣吃饭,东西不带全,需要时就犯难了,能带的还是都带上,你以为还是在家里,有个人伺候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 柳淑彦一边埋头收拾一边说。
“也不是很远,说回来就回来,我看还是简单一些好……而且,也不必这么急,我这就是个报到,真正介入工作还需要些时间的!”沙默不以为然地说。
“你以为你还是下乡青年,背个包搭火车就回家了,哪有那么逍遥自在……”柳淑彦把一套深灰色西装整齐叠放在行李箱中,嘴里揶揄着丈夫。
沙默想了想,无奈地笑了。他曾给妻子讲过上山下乡时的旧事,那时他还是个十七岁的懵懂少年,缺乏独立生活能力,每周都要跑回城市一两趟,把塞满换洗衣物的草绿色书包丢给母亲洗涤。好在那个青年点离莲城并不远,只有六十里地,乘半个小时火车就到了,可以当天跑个来回。现在想来,妻子说的不无道理,到省里任部门领导职务,摊子大事情多,车驰马骤、身不由己是正常状态,一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确实需要周密安排,以应不虞,免得狼狈不堪。
昨天下午,市委接到省委正式下发的文件,任命沙默为省教委副主任,兼省教工委副书记。沙默接到通知有些纳闷。他本以为做教委副主任,不外乎心无旁骛、聚精会神抓些具体业务工作而已,没想到还有个副书记的衔。虽然肯定是挂一下,但还是在意料之外。
晚上,他给江中蛟挂电话,想要汇报一下,同时咨询这个安排是否有其他含义。蔡芳说江中蛟最近很忙,好像省里又给他加了担子,连续几天没有回莲城,又问沙默什么时候去省里上任。沙默回答说明天报到。蔡芳迟疑片刻后问,你到省里后司机怎么安排。沙默说省教委方面提过这件事,问我是自己带司机过去还是由省教委安排,我回复还没有考虑好,等我过去之后看看再说吧。蔡芳说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一直没好意思和你说。沙默听出她有些顾虑,便说嫂子有难心事尽管安排就是了。蔡芳在电话里沉默片刻,这才道出事情原委。
蔡芳在山区一个表姐的儿子参军入伍,是一个武警战士,去年底退伍返乡,原来准备安排到县城公安局工作,但表姐希望孩子到大城市工作,孩子也渴望有个发展,便找到蔡芳,委婉表达了愿望。蔡芳考虑到与表姐一直感情亲近,又从小喜欢这个外甥,便答应了,本来考虑到市公安局做司机,廖广德也安排妥当。可表姐觉得公安系统的人似乎有种骄横的社会气,担心儿子耳濡目染,变得骄慢世故,希望能够安排到政府之类相关部门,学得文雅端正一些。蔡芳盘点一番就想到了沙默,觉得给沙默开车倒是不错,肯定会学得懂事明理,还有文人气息。表姐一听自然欢喜,说这是最好的了。又和江中蛟说了此意,他也表示赞同,觉得把孩子托付给沙默是最合适的。可蔡芳又顾及沙默有自己的想法,不好强人所难,所以就一直没好意思提及此事,直到沙默马上就要上任才不得不开口。
沙默毫不犹豫爽快答应蔡芳,说没问题,嫂子推荐给我的一定错不了。蔡芳说这你放心,孩子绝对是好孩子,在部队立过功呢,参加武警部队散打比赛得过二等奖,车也开得好,还喜欢读书,就是为人有些腼腆,一说话脸就红,山里孩子都那样,朴实厚道。蔡芳充满爱意的介绍也深深感染了沙默,他说,嫂子真是雪中送炭,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我一定带好他,这样,先把他的关系落到市教委,然后随我去省里,我正愁一个人在省里闹心呢,这就有了个喝酒聊天的伴了。蔡芳笑了说,你看你,都当大干部了还那么随性,对他还是要严格些,这对他有好处。
尽管还没有看到这个这个年轻司机,沙默依然满心欢喜。身边没有一个得心应手的司机,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不配秘书的领导,大都对司机格外重视,非绝对可靠不可。基于此种考虑,他也就一直没有确定。倘若蔡芳的外甥确实忠实可靠,那么,也算除却他一块心病。原来他曾考虑调欧阳若岫的弟弟过来,她弟弟在莲城一家企业做小车司机,但听欧阳若岫几次提到她的弟弟嗜酒,在孝敬父母方面也颇有缺欠,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自然也没必要和欧阳若岫提及。
沙默看看时间,估计奥迪车到了,便拎起公文包准备出门。
柳淑彦在卧室里探出头说:“嗳,省里安排好住处后,我也去看看!”
沙默一边走一边说:“行,下次去省里,你也一起去吧!”
沙默觉得,妻子的要求合情合理,这是她的责任,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她的权利。其实,欧阳若岫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沙默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尽管他很喜欢欧阳若岫,但在一些问题上还是更为尊重妻子。他不想因为情人而忽略或者怠慢妻子,这是他对待这个问题的底线。而欧阳若岫同样也尊重他的情感,清楚自己的位置,从不提出让沙默为难的过分要求,这也是他们得以毫无嫌隙地保持一种激情而又理性关系的重要原因。
这是一种兼容的关系,倘若发展成为排斥关系,势必导致内外交困,矛盾叠生,两人之间乃至两个家庭发生一定程度的冲突。他们深知这一点,都想维持现有这种状态,在婚姻和情感之间寻找一种平衡,尽管这是一种危险的探索,犹如走钢丝一般。然而,他们别无选择,对于情感和婚姻都不想放弃,那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婚外情感之路历来险隘坎坷,险象叠生,但毕竟是一条路。既然回头不可能,那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好在洛志伟虽然心知肚明,但却没有明显抵触和排斥情绪。他的这种容忍,其实也是一种宽容或放纵,让沙默和欧阳若岫觉得尚有存在的空间和继续下去的可能。所以,他们尚未感到过于困窘和阽危。
不过,沙默在对妻子的愧疚中也始终惴惴不安,他无法揣度妻子一旦发现这段隐情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因为,从目前情形来看,洛志伟肯定不会放弃欧阳若岫,如果他一怒而起,破釜沉舟,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种怪异的状态,倒是柳淑彦会有什么过激反应,他不得而知。同时,他还有另一层忧虑,就是欧阳若岫无所畏惧的任性,谁能想象到一个娇弱女人会因为一句不喜欢的话,就把手掌按在炭火之上呢?这个举动让他大为惊骇,这种具有暴力倾向的自虐行为,无疑更为危险,一但两人情感方面发生某种变异,她会怎么样呢?对此沙默更是不敢想象和推理。虽然他觉得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其他情感变故,但那只布满丝网灼痕的手不能不让他忐忑。他本以为自己对欧阳若岫性情可谓谙熟于心,了如指掌,现在才意识到,女人心深如潭底,可能一个男人用一生时间也难以窥见堂奥,洞悉底蕴。
昨天,他抽时间在电话中询问欧阳若岫烫伤恢复情况,感慨地说,没想到你居然性情如此刚烈。她问吓到你了。沙默说,有一点。她笑了说,其实,你离一个女人越近,就越不了解她。沙默想了想说,道理倒是对,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嘛。她说,是啊,所以男人总是觉得妻子不可理喻,总是觉得别人老婆更通情达理,而女人也总会说,老公越来越不理解自己了,这就是距离的缘故。沙默说,确实如此,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这有些诡谲,也只能说明女人是古怪的动物,而你就是其中最古怪的、最难以琢磨的,甚至有点魔幻。她嘻嘻笑了说,魔幻这个词不好,我不喜欢,准确说,应该是仙灵,这个词最为精准。她说话时,沙默脑子里便出现她此时的表情姿态,一定是歪着脖颈,一副俏皮而得意的样子。他冷笑说,你这是给自己愚蠢而鲁莽的行为贴金,没见过哪个灵秀仙女把手放到火上的,倘若真有,人家也不会有什么伤痕的,反正谁痛谁自己知道。欧阳若岫娇嗔地说,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不过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其实我也后悔,我也纳闷,怎么就突然间冒出一股傻气呢。沙默说,所以啊,不光男人不理解女人,女人自己都不理解自己。欧阳若岫说,真是那回事,我都奇怪自己,怎么就会心血来潮至于如此呢。
停顿片刻,沙默继续说,依我看还是缺乏自信,你的忧患意识太浓重,甚至左右了你的理性。她说,有那个意思但不准确,我倒不是怕你不要我,本来这种关系随时都会有分手的可能,我只是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挫败感,觉得你不是被妻子收回的,而是被别的女人抢走的,这我接受不了,我不想输给别的女人,当然不包括你妻子。沙默哈哈大笑起来说,私有制是罪恶的起源,看来,女人则是私有制的起源。欧阳若岫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沙默回答,女人是最早的私有者,“我的”这个概念应该就是从女人拥有孩子开始的,那时的男人除了赤裸一无所有。
现在,沙默坐在奥迪车里咀嚼这番对话,兀自笑了。欧阳若岫的行为只能是女人式的一种冲动,当然,她也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那种烧灼的疼痛肯定让她难以忘怀。想到这里,就止住了笑,又心疼起来。
到了教委,沙默立刻安排新任人事处长去市民政局优抚处,联系那个退伍兵的接收安置事宜。之后马上出发去省城。 见了省教委主任蒋成禄,蒋成禄正在办公室等他。他以为蒋成禄会马上谈及具体分工安排,可蒋成禄却告诉他先去省委,中蛟书记要先和他谈话。沙默又是一阵纳闷,这不是意味着去向江中蛟报到吗,他带着疑问又赶到省委,见到了江中蛟。
江中蛟在省委暂时也有一处办公室,在省委办公厅楼内,只是不很宽敞而已,里外两间,里间是一个不大的休息室,外间是相对宽敞的办公间。等在门前的韦伟说领导正等你呢,直接把沙默让进办公室。
沙默进门就说:“领导好,我昨天晚间就准备向你汇报……”
“我知道了,你一定在猜测,为什么是我找你谈话吧?”江中蛟微笑着问。
“是啊,领导真是料事如神,我刚才一直琢磨这件事呢!”沙默服膺点点头。
“是这样,省委领导在分工上做了一些调整,由我来兼任省教工委书记,这不,我们就又碰头了!”
“是吗?”沙默这才恍然大悟,马上兴奋起来,“这……这太好了……只是,有些突然啊,领导之前也没给我透露点信息,好有个思想准备……”
他清楚省教工委书记由一名省委常委兼任,原来兼任此职的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
“事出匆忙,我也是前天才接手这项工作,另外,你一来就清楚了,何必多此一举……那么,我现在就以教工委书记的名义和你谈话吧!”江中蛟平静而认真地说。
江中蛟简单说了省教委情况,之后重点要求沙默上任后要把分管工作扎扎实实抓上去,而且在抓好各项工作的基础上,一定要选准一个切入点,有所突破和创新,给全省教育注入一股时代的活力,他特别强调,这也是弓副省长赏识和提拔你的主要原因,她对你寄予一种格外的期望。沙默表示,一定不辜负组织重托,以及省委、省政府各位领导的知遇之恩,全力以赴做好分管工作,和其他同志一道共同努力,把全省教育工作搞上去。江中蛟满意点点头,又说具体工作由蒋主任安排,你回去后再和他谈。
正式谈话结束后,江中蛟略微放松问:“莲城哪方面没有特殊情况,你就放手吧,我回去后马上就研究接任人选事宜……”
“哦……”沙默沉吟片刻,“不知领导感觉泠水秋同志怎么样?”
“我了解一下,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尤其业务能力很强,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也说明你的推荐出以公心,只是……这个问题略微有些复杂,我再考虑考虑,对了,你还要去见见黎副省长,现在由他暂时代管省教委工作,有些事情,他的意见也是要尊重的……”
“明白!”沙默回答。
江中蛟迅速转变话题,似有难言之隐,这让沙默马上意识到泠水秋接任的事可能遇到麻烦,而且,这个麻烦很可能与这位黎副省长有某种关系。官场交谈如同研究分析一篇文章,不仅要把握宏观主旨,也要字斟句酌,反复推敲品味,同时还必须参考语言背景、语境、语气,乃至表述方式等一系列要素,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准确理解谈话深意。不是必须,任何领导也不会把话说透。因此,表述含蓄以及理解含蓄的语言建构和解构能力,是高级官员一种基本素质。不能准确领会领导意图的官员,注定不会走的更高更远。
最后江中蛟推心置腹地说:“在我重点培养和使用的几个莲城干部中,你是最为优秀的,当时蔡芳就说,这个沙默会有发展的,看看,这话现在逐步被证实了,‘天生我材必有用’,李白这种自信不无道理!廖广德和郭家栋等都是好同志,但他们的发展空间却远不如你,没有特殊变化,也就只能在莲城奋斗了,你却不同啊,仅仅一年多时间,我们迈进了一个崭新的空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时代东风强劲啊,推你我不断发展,我们没有理由懈怠和满足,只能鲲鹏展翅,鸿鹄万里,不辱使命!”
“领导夸奖,就是对我的激励,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又能在您直接领导下工作,我更有信心,可谓天助我也,也可以说是长鞭催我,哪里敢有半点懈怠!”沙默注视江中蛟龙,脸色穆穆地说。
“你的年龄和才能,决定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这是你的优势,有时官场上慢了一小步,可能一生就会被远远抛在身后,连人家的后尘都看不到啊,所以对你来说,必须与时俱进,只争朝夕,这就是紧迫感和时代感,成禄同志很快就要去人大方面工作,教委这一块目前还没有成熟的人选,将来只能考虑从其他领域派过来一位管一段时间,不过,省委认为,教育是个很专业的领域,还是用专家管更好,这段时间,你需要扎扎实实,做出成效,让领导和群众看得见摸得着,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
“那好,我们就到这里吧,以后沟通的机会多着呢!”江中蛟站起身。
“谢谢中蛟书记教诲,”沙默伸出手,“每次谈话都受益匪浅,满载而归,可又总是觉得时间流逝太快,难以尽情,抱憾而归啊!”
“哈哈,彼此彼此,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说话,既然‘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这是描写男女情感的诗句,我倒觉得也很适合志同道合的男人嘛,古人就有‘来则促膝谈心,率皆圣贤之道’的典故的!”江中蛟开心说着,握了握沙默的手。
离开江中蛟办公室,沙默返回省教委,与蒋成禄谈话,接受工作安排。
蒋成禄首先大致介绍了省教委情况。
省教委机关行政编制一百二十九名,含专职党务工作人员,厅长一名、副厅长五名、目前尚缺编一名,副厅级总督学3名,省委教育工委书记一名,由省委常委兼任,常务副书记一名,由省教委主任蒋成禄兼任,副书记2名,兼任省教委副主任;正处级干部二十四名,含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一名,专职组织员一名、目前缺编一名,副处级干部三十六名,目前缺编二人。根据主要工作职责,下设设二十二个职能处室,另外,还有一些直属单位。由于沙默调入,各位教委领导分工做了相应调整,沙默暂时负责基础教育处、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处、民办教育与继续教育处、职业教育处、教师工作处五个处室工作。
之后,蒋成禄又召集在省的班子成员召开一次短会,把沙默介绍给其他班子成员。他特意强调,沙默同志调任省教委工作,是省委、省政府对教育工作的重视,也是对教育工作的期待,沙默同志年轻有为,思想活跃,工作扎实,是教委领导班子的生力军,希望班子成员团结一致,戮力同心,共同做好全省教育工作,让我省教育工作迈上一个新台阶。
会后,几名班子成员和沙默进行了简单工作交接。蒋成禄最后说,如果沙主任在莲城方面还有未处理完的事宜,就不必着急介入省教委工作,教育工作任重道远,不在一朝一夕,先熟悉一下情况再说。接着,分管办公室工作的副主任常思明,又就住宿安排、车辆司机配备等工作、生活待遇问题,征询了沙默的意见。沙默说,我服从组织的安排和相关规定,只是司机我自己带过来。眼见接近中午,蒋成禄说,过几天我们安排一次接风,中午就在机关食堂吃吧。沙默说我要赶回去,把那边工作交代下去,尽快来这边工作。蒋成禄说也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可以畅所欲言,有什么事情我们共同研究解决,把教育的事情办好,黎省长不在,下次过来我们去见见他。
告别蒋成禄,沙默又马不停蹄赶回莲城。车上,他几次催促司机快一些,尽管他清楚已经很快了,但还是心急如焚,像带着焦糊味儿飞速旋转的轮胎。其实,他只是内心焦躁而已,即使急速返回莲城,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做什么。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时间紧迫,一些事情还没有完全落实,诸如自己走后教委主任人选问题就是大事一件。本来他以为泠水秋接任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基本上胜券在握。现在看来,远非那么简单。许多人都在暗中觊觎这个位置,而且,一些手眼通天的人也开始暗箱操作。江中蛟那番欲言又止的表述,足以说明一些省领导也开始介入这件事,江中蛟虽然高居省委常委之列,但却不能不顾及一些其他领导的意见。倘若是自己,他自然会旗帜鲜明表态,毫不含糊。可泠水秋毕竟隔了一层,他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正县级干部而结怨于其他省领导。所以,他不可能坚定不移。而他的动摇直接决定泠水秋的命运。
自己作为一个前任者,也仅仅具有一定的推荐权而已,不被领导采纳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即使自己再努力争取,恐怕也是于事无补,倒是很可能产生一种副作用,那就是引起江中蛟的不悦,认为自己是不知深浅,忘乎所以。因此,这就意味着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再张口了,必须缄默。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只能凭命运安排。虽然他心有不甘,无奈力不从心,也只能悻悻作罢。
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渴望尽善尽美,对于自己计划好的事情孜孜以求,受不得失败带来的沮丧。然而,这个世界常常就是由失败构成的,从来就没有过尽善尽美。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因失败而头破血流,一蹶不振,有的人未伤羽毛,照旧飞翔。所以失败才成为成功者的教训,成为成功之母。可一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精心布局的一盘好棋落到他人手中,也不知会继续到什么程度,难免忧心忡忡,望天兴叹。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灰意冷,甚至对教委有些排斥。他没有回教委,而是让司机把他直接送回家。
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柳淑彦见他推门而入,便是一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他答应一声,把公文包丢在茶几上,又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看看妻子,疑惑地问,“你这是……”
“哦,我今天请了假,把你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样随时都可以动身,避免临时手忙脚乱,丢三落四!”
沙默点点头,闭上眼睛。
“怎么?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柳淑彦关了电视问。
沙默便把教委主任继任人选进展不利之事道出。柳淑彦剥着橘子皮,听后蹙眉说:“这对泠姐来说,确实不太公平,大家都认为她是不二人选,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尽到了责任和情义,问心无愧,泠姐也会理解的,你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去找江书记,那会弄巧成拙,所以啊,就不必自寻烦恼了,再说,这教委也不是你家的,换了谁都会照样运转,泠姐自然合适,可这并不排除别人也合适,甚至更合适,我看啊,你这是私心作怪,总是对自己的人过于信任,对别人却不放心,听说过没干好工作的,可没听说过哪个干部把一个部门干黄的,你要走了,就别瞎操心了,把注意力转移到省里去吧,没有谁这个地球都照样转圈儿!”
听妻子这么一说,沙默笑了,觉得她的话言之有理,心里舒畅不少。就说:“我这还没吃饭呢,刚才一肚子气也没感觉饿,现在这气一消,才觉得空荡荡的,有什么吃的?”
“先吃这个吧!我去给你下碗挂面。”柳淑彦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沙默。
沙默接过来,一边掰几瓣丢进嘴里,一边说:“嗯……别说啊,老婆最近进步不小啊!”
“什么意思?”柳淑彦从厨房那边探头问。
“就是说,看问题比以前中肯,也深刻多了,具有一定参考价值了嘛!”
“那还用说,怎么我也是大专院校的领导……咦,不对啊,你这意思是我以前说的都是废话呗!”
“我可没那么说,如果确实需要评价的话,我还真有话说!”沙默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口中。
“你说,我听听!”
“可以说,但是不许恼!”
“说嘛,我不恼。”
“严格说呢,以前还是废话多……”沙默提高了声音。
“去你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