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我是1964年入的学,那时刚好7岁。同许多同龄孩子一样,我对上学念书抱有新鲜感。我知道,自己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这棵在校园里仅存的大树,成了我对小学的唯一念想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住在北门外的孩子都是这样。其实,那时候也没有几家正规点的象样点的幼儿园。但有托儿所,收1岁至2岁的小孩,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在看管一大群小孩而已。那时,大多数家庭少的有3至4个孩子,多的有5至6个孩子,甚至有10个孩子的,只有1至2个孩子的家庭极少。
北门外的人家较贫困,许多孩子的父母都是小商小贩,有的拉板车、赶马车搞运输,有的搞装卸扛大包,有的刻石碑编竹筐,收入都很低,像我父母这样都在国营单位工作的,还算不错的。
我家有6兄弟,我排行第四,父母工资都不高,养活一大家人并不容易,不仅一年到头,吃不到几顿肉,有时连饭都吃不饱,那里有钱供我上幼儿园。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大哥上过幼儿园,其余的兄弟都没能上过。
我要上学了。我穿上哥哥穿过的经过剪裁仍显大的旧衣服,背上母亲连夜缝补的旧书包,高高兴兴地走在上学的路上。我家住在叫北圾路西一里的地方,从这里到学校大约步行半个小时,并不算远。
我们学校就座落在这条路上,叫北圾路小学。校园不大,园里有几棵大树,分散在各处。我们的教室都是二层至三层的建筑物,沿着校园围了一圈。对了还有一间庙堂,以前用来烧香拜佛的,后来改作了学校的礼堂,只是偶尔开大会时用一用。
校园里,有一块大操场,我们一下课,男孩子在这里相互追逐嘻闹,女孩子在这里跳绳做游戏。学校那棵最粗的树上挂着一口铁制大钟,上课下课就敲钟。有时,遇到下课放学,性急的孩子只要听到第一声钟响,就飞奔出来。
刚上学,我就跟一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女孩子同桌。我这个同桌,是穿着新衣服新鞋子,背着新书包来上学的,在我们这群穿着寒酸的孩子中间显得特别显眼。因为家里穷,我的练习本都是省着用,她不仅练习本随便用,而且有一个漂亮的文具合。
还好她是我同桌,我就想方没法拿东西跟她换本子、换铅笔等文具。女孩子们玩游戏,需要拿滑石在地上划线写字之类的,我就找来滑石跟她换。其实,她人心眼挺好的,在换的时候总是多给我几个本子,有时还拿饼干糖果给我吃。
不过,刚过二年级,她就离开我们学校了,不知去向,到现在也无从知道她的消息。好想问一句,当年同桌的你,你还好吗?每逢我听到《同桌的你》这首歌,总有一种别样的心情。
我的班主任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人长得漂亮。她教我们语文,一直教到我们小学毕业。她人很和气,对我们很好,就象大姐姐似的。她还喜欢笑,一笑脸上就出现两个酒窝。而且,她课也上得好,我们都很喜欢她,遇到她上课,课堂上比别的老师上课都显得安静。
好象我进校第一学年的假期,她结婚了,新家就在漓江边的一个码头上。也不知是那个调皮鬼带的头,我们一伙同学,沿着一条叫驿前街的小街,跑到她家讨喜糖吃。当来到她家门前,那个调皮鬼就喊她的名字,接着我们一起喊起来。她对我们的到来,稍稍感到意外,但很快就笑咪咪地招呼我们进去吃喜糖。唉呀呀,这糖真甜啊。后来,在若干年后,我的班主任老师到另外一所小学当了校长,只是我一直未能再见到她,这真是个遗憾啊。
我的数学老师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戴着一付深度的近视眼镜,说话时湖南口音有点重,加上有点老夫子样子,他上课时课堂上总是最吵的。尽管这样,可是他一点不着急,只顾讲他的课。他还有点搞笑,喜欢出数学难题来难为我们。
有一次,他出了一道数学应用题给我们做,声称我们班没有一个人解得出来。结果,正当同学们吵吵嚷嚷时,我把这道题给做出来了。“瞎子”(同学给他取的外号)夸张地冲我喊,“高才生,高才生啊”,从此,我就有一个外号叫“高才生”,一直喊到我小学毕业。
其实,我的数学成绩在以后并不是一直都好。上初中时,我得了一场大病,发烧到41度。病好后,我的其它功课还好,就是数学成绩直线下降,好象被废了武功似的。记得下乡扦队回城后,有一年我参加高考,数学才得了11分,尽管其它科目考得好,但也没能上录取分数线。这是后话。
上小学时,我在老师和同学眼里一直是一个学习用功而且成绩好的“高才生”,这源于我的家风家教。那时候,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大多数父母因为忙于生计,自己又没有什么文化,根本顾不上孩子的学习,只要孩子能平安放学回家就行。住在我们那一带的孩子,大都顽皮,上学迟到早退和旷课,是常有的事,而且父母还不知情,所以,孩子们当中成绩好的,还真没得几个,象我们家几个兄弟成绩都好的,算是个例外。
我父亲以前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所以对我们的学习,抓得特紧,他工作忙常不着家,就要大哥管着我们。大哥二哥的学习成绩特别优秀,他俩都考上了市里的重点中学,给弟弟们作出了榜样。都说长兄如父,大哥管我们比父亲还厉害,哪个不听话,轻则挨顿骂,重则挨顿打。在大哥的严管下,我们都不敢不好好学习,加上我本身就爱学习,成绩自然会好。
学习成绩好,老师就喜欢。除了上文化课的老师喜欢我以外,体育老师也喜欢我。我学会游泳,就是他教的。我记得,在漓江里我初学游泳,体育老师总是要我把手搭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带着我游。等我有些基础后,突然让我松开手,一阵手忙脚乱,并喝了几口水后,居然可以自己游了。
小学三年级后,文革开始了。大学生、中学生带上了“红卫兵”袖套,去造反闹革命,“破四旧立四新”,我们是小学生也戴上了“红小兵”袖套,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瞎起哄。平日里,被我们尊为师长的校长和老师,被一个个拉出来批斗。我们学校还算好了,挨斗的校长和老师没有受皮肉之苦,但校外还发生了武斗。
学校停课了,我们也不上学了。有一次,我和同学到学校的防空洞玩,看见我们的数学老师,穿着背心短裤,在汗流浃背地干活。他看到我们,苦笑了一下,又继续搬运岩洞里的石头。说实在活,我见到昔日给我上课的老师,变成这个狼狈的样子,心里还真不好受。
当时,我年纪尚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都不上课了,为什么校长和老师会挨批斗,被发配去搞劳动。这些为什么,我也是多年后才明白的。
我小学毕业时,虽然文革还在继续,但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动乱停止了,学生又到学校上课了。只是,我的北圾路小学在文革中改为朝阳小学,后来小学被撤消,成为我们这个城市的第十四所中学,我的小学也只能在记忆中追寻了。
这是新的中学校园内的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