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生 | 《比我老的老头》,单薄如白纸的童年,也要把自己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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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人生 | 《比我老的老头》,单薄如白纸的童年,也要把自己活成一部厚重的字典
1924年7月,黄永玉出生于湘西凤凰的一座山城。
那时候的凤凰山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是块割据的土地,统治者掌握湘西十来个县权力,谁来打谁! 国民党蒋介石那时奈何不得。所以有一二十年的偏安局面。
那时候的凤凰山城的人,自由、放荡、将幻想和生活上最现实的部分糅合。然而即使是孩子,也能朦胧地感受到一种特殊的社会变异、震荡和不协调。为什么诗意、牧歌、欢乐能跟苦难、愚昧糅合在一起呢?
山雨欲来,当地的老百姓若不是找一片屋檐躲起,便得让鲜血淋得全身湿透。跟外头有点关系的家庭,都千方百计把孩子送走。有抱负的青年则远远地走向延安。以至黄永玉和表叔沈从文都是在十二三岁时背着小小包袱,顺着小河,穿过洞庭去“翻阅另一本大书”。
这一阅,一梦醒来,已是七十年后,昔日单薄的少年已进入耄耋之年,少年也把自己活成了一部厚重的字典。他设计的猴票和酒鬼酒包装家喻户晓。博学多识,诗书画俱佳,亦是诗、杂文、散文、小说、剧本的大家,出版过多种画册,海内外享誉甚高。
散文集,《比我老的老头》,就是写的黄永先生的生平,所见、所遇、所感、所念......黄永玉说,《比我老的老头》,书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后来想改叫《让我们一起变老》可是出版社说原先的好,就留着了。
《比我老的老头》,2003年首次公开出版,80岁黄永玉先生在这部散文集里将钱钟书、沈从文、李可染、李苦禅、张乐平、张勒平、林风眠、廖冰兄、黄苗子等一一细数。
这些群星般闪亮的名字辉映了中国二十世纪中后期乃至二十一世纪的文化天空,其各自艺术领域里的翘楚,留下的学术著者等,受益者千百万,这本身就是一部部历史。
《比我老的老头》,一经出版,便再版,许多书店都售罄一空并等待第三次印刷。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儿的散文集何以有如此大的魅力?
翻开这本《比我老的老头》,风趣的语言,不羁的插图仍是一贯的黄氏风格。著者莞尔,读者会心。微笑之后,我们也由此得以一窥,大师们的人生境遇。
单薄如纸的童年,也要把自己活成一部字典。
1937年以前的黄永玉,生活在那湘西小山城,小城 封闭却不闭塞,一面河水,像是给这片割据的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新思想、新文化、新文明不断鼓动年轻老师们的进取心,一波一浪地前赴后继。他们从上海、北京订来许多进步的杂志报章互相传阅,我们这些小学高年级学生由此受益之处,那就不用提了。我们抱着《上海漫画》和《时代漫画》不放,觉得它既是让我们认识世界的恩物,又是我们有可能掌握的批判世界的武器。”
这里可见,即便是70年后,黄永玉先生,仍称这人生启蒙的读物为“恩物“,岁怀感恩之心,散文集,《比我老的老头》,一书中,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黄永玉先生都写到了“恩物”一词。
文集中《“三毛“和我们一样》一文中,”我们“----童年黄永玉和小伙伴们模仿着《上海漫画》和《时代漫画》的风格在壁报上画点讽刺当地流俗的作品,甚至老着脸皮贴到大街上去,却是因为心手两拙,闹不出什么有趣热烈的反响。不过,这个小群落的自我得意倒是巩固了一种终生从事艺术的勇气和毫不含糊的嘲讽眼光。
12岁那年四月四日儿童节,父亲给我的礼物是一本张光宇、张正宇兄弟合著的《漫画小事典》。这包罗万象的万宝全书教会我如何动手和如何构想,把身边的人物和事情变成漫画。我一边欣赏,一边模仿,找到了表达力量。学着把身边的事物纳入《漫画小事典》的模式里来。仿佛真感觉到是自己创作的东西。
《时代漫画》和《上海漫画》里头还登有好多外国画家的画,墨西哥、法国、德国、英国、美国……我不懂。我不敢说它不好。奇奇怪怪的眼睛和脑袋,乱长的嘴巴,说老实话我有点怕,像推开一线门缝似的,我往往只掀开半页纸偷偷地瞟它两眼,很快地翻过去。我明白这是长大以后的画家看的东西,是有另外的道理的。
如果说,割据的湘西小山城,因为一道水面,将封闭的世界撕开了一道口子,外面的世界渗进了这片“湖光山色”,张乐平的“三毛”,《时代漫画》和《上海漫画》,像推开一线门缝似的,构建了童年黄永玉的绘画世界观,艺术观,知晓了外面更为广阔的世界,一本漫画,为一个孩子懵懂的世界,打开了一道很美的门缝。
从马粪纸上作画,甚至有时连纸都没有的稚子少年,不仅是记住了,作画不仅是要像,还要神气,表情动作。不能只是像。
越努力,越幸运。12岁的黄永玉背着小包裹一个人坐船离开了家乡,在陈嘉庚先生办的集美学校读初中,慢慢接触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战火之中,学校搬到了山里头。幸运的是,学校图书馆不断有新书、报纸、杂志、画报寄来。昔日阅读,心中仰慕的那一大批漫画家都仿佛站在炮火连天的前线。每一星期都看到他们活动的消息、新的创作。
这也给了少年黄永玉,不断进步的机会,经介绍,入了中国木刻协会,从那时起,单薄的少年一声世界扩大了,懂得自己已经成为艺术小兵的价值。
“这么一直忙碌、兴奋,为了抗战我们就这么慢慢活着,长大。”
学校的经历、趣事、友谊、挫折, 耄耋之年的黄永玉先生,娓娓道来般地将这些往事诉诸笔端时,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般……..身临其境。
成长,有时就在一瞬间。
《世上还有张乐平》十五六岁的少年,黄永玉。走吧!就这么走了。可是去哪里呢?投奔谁呢?少年,仿佛被风吹大,可他却不再是单薄如纸,而是一本边走边写的书……
世界还有谁呢?张乐平。《跟随张乐平》,张乐平,就是他的世界。
那个孩提时,仰慕的人,那个曾经只是出现在报纸、书刊上的人,从此与他一生都有着割不断的联系的人。
初见张乐平夫妇,文中写的是乐平兄嫂,那时的心情,“我已在慌乱中遗失了。好像我前辈子就认识他们;我心底暗暗地问他们:我找了你们好多年,你们知道不知道?他们两位的样子完全就是我想象中应该长的那个样子。在这个家中,我满脑、满胸的融洽。”
这就是读书的力量,这就是努力的力量,未见其人,神交已久,当时的少年,日后也终于成为了张乐平似的人,并与他为友半个多世纪。这本身就是传奇。
以及日后那“颠沛流离”的战乱,新中国的时代运动、政治的洗礼,一路走来遇到的钱钟书、沈从文、李可染、张勒平、林风眠、廖冰兄……都成为他人生历程里,交相辉映的人,,而这一切都源于童年,奠定的艺术基础,与千百万人中乐平兄的受益者之一。
《相忘于江湖》,一梦醒来,我竟然也七十多了!他妈的,谁把我的时光偷了?把我的熟人的时光偷了?让我们辜负许多没来得及做完的工作,辜负许多感情!”
老年,黄永玉,感慨的语言,风趣依旧,仍是一贯的黄氏风格。其实这样说话的方式,可以追溯到童年黄永玉《“三毛“和我们一样》,那时割据的湘西小山城,少年黄永玉,在地方上耳濡目染,语言是“随心所欲”的粗口,年老一梦醒来,还是当初的少年。
这也是这本散文集,《比我老的老头》,一大语言特色。地域的语言,雅俗,黄永玉先生都没有刻意去雕琢,而是原汁原味地写了下来。只是此时,文集里诉诸笔端的人物事迹,任何一个名字,在历史长河中,都有其各自浓墨重彩的一笔,且闪着光芒……
“人死如远游,他归来在活人心间”
2023年6月,黄永玉先生辞世。
只是,昔日单薄如纸的少年,俨然已经把自己活成一部厚重的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