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煮青春》十五·林夕的故事
下午两节课后，第三节自习又一如既往的来了。高三了，传说中命运转折最重要的时刻到了。我不知道我将面临的高考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学。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数学习题，脑仁儿像被电钻钻了一样的疼。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决定命运？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择长处学专业去施展不是很好吗？孔子说的因材施教，到底是怎样被教的呢？这样被自己不擅长的科目扯着后腿，打消着学习的积极性，对于学习本身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阻碍。
想来想去，只觉得心烦意乱，烦躁无比。自习课没有老师，我偷偷溜了出去。
走到楼梯口，我是要往下走还是往上走呢？纠结了一番，还是往上走吧。往下走碰见老师的几率比较大，往上走，走到顶楼围着走廊绕一圈再下来，也算是换换脑子了。
心想着，就顺着楼梯走了上去。当我走到五楼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层向上走的楼梯。嗯？五楼是我们这个教学楼的顶楼，怎么还有一层楼梯？想了一想，难道是通往楼顶的？好奇心作祟，我走了上去。走到楼梯的尽头，有一个铁栅栏门，门上挂着锁。可是这个锁竟然没有锁上，只是悬挂在栅栏门上。我推了一下，门开了。迈过这道门，果然，是楼顶。
踏上楼顶的一刻，风一下子扑在了脸上，吹起了头发。这里空旷，风也显得强劲了许多。放眼一望，还挺宽敞的。楼顶的四周有半人多高的围挡，倒是挺安全，不用担心失足掉下去。我向楼顶的中央走去。站在这高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学校墙外的树林，树林中的茅屋，街道上往来的车辆，校园里逃课奔跑的学生，操场上散步的老师，尽收眼底。
“你怎么来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的我一激灵。我四下里望去，因为楼体呈一个反过来的L型，所以楼顶也是一个反过来的L型。在拐角处，是林夕。他正靠着墙，坐在地上。
“是你啊！吓死我了！”我长呼了一口气。
林夕淡淡的一笑，“怎么？以为是老师？”
“我只是没想到这上面有人。”我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你倒是藏的挺隐蔽的。坐在这拐角处，就算有人上来了也不会有人立刻发现你，除非像我一样走到这里边来。”
“只想寻个清静之地。”林夕正过头，看着前上方的天空。
“这个地方，天空仿佛触手可及。”我朝着天空伸出去一只手，虽然远不能触到，内心却觉得离天空更近了。青青浅浅的蓝色，抹了几丝云。是那样美。美到不想转移视线。“真美！”我不由得感叹，也不由得放下手专注的凝视着。
“这还不是最美的时候，再过一会儿，太阳要落山的时候，那时候才是最美的。现在日照还是高些。”林夕说道。
“看来你是常客？”
林夕笑笑，“算是吧。”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夕倒开了口，“除了午山，你还喜欢别的歌手吗？”
听到男神主动问我，我的内心狂喜，但那也不能表现出来啊，哈哈，“有啊。Ave Lavi, 一个加拿大女歌手。”
“你还喜欢朋克？”林夕似乎有些惊讶。
“你知道Ave Lavi？”我也很惊讶。
“喜欢摇滚的应该没几个不知道她的。有些人喜欢她的音乐也许并不因为朋克，只当流行摇滚来听。”
“对。我喜欢她不只因为她的音乐，还有她身上的一些品质。她16岁就离开家乡，背上一把吉他去闯荡了。而且她有哮喘。你能想象一个热爱你喜欢她吗？”
“我？我更喜欢Be Young乐队。”
“九十年代特别火的那个乐队？”
“对。”
“他们乐队不是因为主唱退出歌坛而解散了吗？”
林夕又是微微一笑，“知道的还挺多的。但，经典就是经典。不管会不会一直活跃在歌坛。留下的作品会成为人们心中永远的经典。永远传唱。”
我点点头，“是这样。”
“你弹吉他这么厉害，弹了多少年了？”我又问道。
“三年吧。”
“三年就这么厉害了？”我很吃惊。
林夕又一笑，“我这哪算厉害。你不认识我师傅，他才是真的厉害。”
“你还有师傅呀？”
“是啊。没有师傅带，自己会走弯路，入歧途。”
“你弹了三年就弹到这么棒，你师傅是挺厉害的。”
“你想学吗？”林夕突然问道。
“啊？”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我，啊！怎么办？我要说什么？他什么意思？要教我吗？我要和男神学弹吉他？我多了N多个和男神共处的机会？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我...我怕我学不会...我...我怕我弹不好...我没接触过吉他，一窍不通...”我感觉我说话都结巴了。
林夕笑笑说，“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额...算了吧。”一想到什么也不会，这不是要在男神面前出丑吗？我还是算了。
林夕又笑笑，没说什么。
我的心里咚咚的打着鼓。一想到能和男神多了共处的机会，简直紧张激动到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然而，我TM却把这么好的机会的小嫩芽儿给掐了。我究竟在想啥？
“嗯...你，你咋不在教室学习？”我没话找话。
“你不是也没在？”林夕反问我一句。我又不知道该说啥了。
“哦，哦，也对。”
林夕笑了起来，不是他那标志性的微笑，是出了声的那种笑。笑的我慌乱起来，“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很有趣。”他还在笑。
“什么有趣？”我追问道。难道是在笑我？笑我刚才那一连串愚蠢的反应？
林夕笑着摇了摇头，“你文科成绩挺不错的，数学挺烂的。偏科这么严重，不怕考不上大学？”
转了话题？
可是我的思路就是喜欢跟着他走，“不是我要偏科，你知道有一种脑子，叫学不会数学的脑子吗？”我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林夕又笑起来，“还有这种脑子？”
我叹了口气，“像你们这种数学成绩好的人，根本无法体会我的感受。”
“我数学成绩也不好啊。我哪科成绩也不好。”
“你语文挺好的啊。历史也不错。中国地理学的还行，世界地理差那么一点。政治，数学，都在中等，也可以了。英语，差那么一丢丢。”我笔着小拇指说道。
林夕看着我，似乎顿了几秒，“还挺门儿清。比我自己还清楚。”
他这么一说，我也反应过来。我居然把他的情况一口气罗列的这么详尽，比我自己还详尽。
我有点心虚，挠起头来掩饰，“额...内个...因为每次考试的成绩单都会贴在黑板旁边嘛。苏雪美呀，李鹏飞呀，胡士文，章研，高静露的我全都知道。”
“这么操心，你应该做班长。”好在林夕顺着我说了下去。
“班长这活儿我干不来，没有章研能干。”
林夕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章研的缘故。
“嗯...你每天都在楼顶待很长时间吗？别的走读生放了学都飞了似的往家跑，你倒不着急回家。”我扯开话题。
“嗯。”
没想到林夕回应的这么简短。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此时，夕阳来了。彤红的太阳染出了晚霞。周围的云也变成了紫红色，一层一层晕染出去。头顶上的天空湛蓝又清澈。一只飞鸟掠过，让人觉得满心的舒畅与自由。
“你看！飞鸟！”我欣喜地跟林夕说道。
林夕也抬了头，目光随着飞鸟伸延了出去。
“天空如此纯净，”林夕仰着头，“就像你的内心一样。”林夕忽然话锋一转。
我吃了一惊他突然这么说，也很疑惑是什么引得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的内心满是温暖，你的家庭一定很温馨。家人和睦，父母很疼爱你吧。”林夕又说道。
不过这是真的。我点点头，“从小我爸妈就很疼爱我。我爸嘴上不说，但是每次我回家他都特地为我做一桌子好吃的，总说我在学校吃不好。我妈呢，从小到大，不仅照顾我的身体，还时刻关注着我的心理，生怕我变成问题少年。其实长这么大也挨过不少打，不过他们肯定都是为我好，毕竟小树不经修剪，怎么长直呢。”我嘿嘿的笑起来。
“真好。”林夕回应道。
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黯然，不知道是我的话让他联想到什么，还是他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可是看到他这个神情，我就想安慰，“天下的父母疼孩子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不同的人方式不一样。你爸妈一定也很爱你。”
“我爸妈？”林夕停顿了一下。
“分居了，家里只有我跟我妈。”他淡然的说道。可我又分明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
我呆住了。他爸妈分居了，我刚才却还在说我的家庭怎么温馨和睦，这不是在刺激他吗？
“对...对不起啊！我没...反正，对不起啊。”
林夕笑了一下，带着一丝苦涩，“没事儿。我没那么脆弱。”他的眼神随之飘向了另一边。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少言寡语，那么特立独行，甚至那么沉溺于弹琴。一个人在青春期的时候，第二性格塑造期的时候，家庭的影响有多大，它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他还是一个少年，即便是十八岁成年，也还是一个未经涉世的青年。他怎么会没有话说呢？可是他的遭遇将他的话语封尘了起来，他只有通过弹琴，来说心里的话。
“所以，”林夕又说道，“你觉得我放学会着急回家吗？”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里一阵被揪起来的心疼。
“我时常会感觉到很孤独。那种被孤独包围，继而被吞噬的感觉，你知道吗？”林夕看着我问道。
我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蹙起的，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林夕偏过头去看着天空说道。
“我以为你是最忙碌的。”我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林夕又回过头来。
“因为...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呀。你和苏雪美一样，都属于那种被捧着的人物，周围遍是倾慕怜爱的目光，收情书收到手软。我觉得你们，最不缺的就是关心...吧？”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雪美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每多收一份情书，就会多一份开心，每多一个追求者来关心，就多一份安全感？”
我想了想，“还真...没有。”
“那她最多的反应是什么？”
我想起了苏雪美说的那N句“烦死了”。
“都是看脸。没有人看内心。能说心里话的人，寥寥无几。”林夕说道。
我竟然想起来胡士文，“不啊，有的人喜欢一个人是看内心的。他注意她任何语气，表情和情绪的变化，记得她的喜好，习惯，事无巨细的在各个细节上给予关心。”
“你在说胡士文吗？”林夕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也笑了起来。
“胡士文对苏雪美，真是可以写部传记了。他有个本子，专门用来记录苏雪美喜欢吃什么，爱好是什么，今天什么心情，昨天什么表情，等等。完全就是一本苏雪美日记。到现在他那个本子已经快用完了，又准备买第二本呢。”
“天那，这么用心良苦？”平日里只知道胡士文对苏雪美爱献殷勤，却不知他背地里竟下了这样大的功夫。也难怪，苏雪美生日的时候能随手送出礼物，手划破了能随手拿出创可贴，上火嗓子肿了能随手拿出菊花茶。这些随手拿来的背后，是他多少精心的的付出。
“这是真爱呀！”我不由得感慨道。
“嗯，我都想嫁给胡士文了。”林夕说道。
我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别人不知道，咱们班的尤其男生，都知道这位痴情的大神究竟有多用心。你没发现苏雪美收遍全校的情书，但是没有一封是来自咱们班的吗？真不忍心啊！”
我这么一想，还真是。我们班这群兄弟们也是给力极了。
“全班都在等着苏雪美答应胡士文的那一天呢。”
“真的？”
“可不是。”
我想如果苏雪美知道了这些，她会感到有压力，还是会感动呢？我要不要告诉她呢？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校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太阳也落了山。方才被夕阳燃烧起来的云彩也都冷却了下去。
“我走了，”林夕说道，“去宿舍弹会儿吉他。”
“我也该走了。不然苏雪美找不到我了。”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林夕说道。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如果还有别人自己找到这里来，我没有办法。但是，不要主动的带别人来这里，让这个地方能多清静一天是一天。可以吗？”
我点点头。
林夕又是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没想到林夕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话。我简直要开心到飞起了！这代表他拿我当好朋友了是不是？不是好朋友才会把自己的秘密讲给他听吗？所以从此我跟林夕的关系又上升了一层是不是？哈哈。一想到这些，就好开心好开心。看着林夕的背影，我的嘴角，她自己扬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