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一）

马上就是端午节，这是一个下雨的节气。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我带着孩子们从外面步行回来。五岁的洋独自撑着一把伞，偌大的伞罩盖住了大半个身子。当走到小区大门口时，由于太矮了，伞会卡到门栏上进不去。我走在后面，看着他歪了歪雨伞，让自己通过了门禁，走进小区。

这个时候，我知道，就算我突然不在了，他也有能力自己走回家去，他可以按门铃，也可以自己用钥匙开门。

今天是他第一次会用雨伞。早上出门时，外面下着雨，我给了他一把成人雨伞，教他撑开，推上去时按住匙处，推过卡子的位置后，再松手，这样雨伞便会撑起而不会回滑下来。他只试了一次就掌握了，然后兴奋的打着雨伞冲进雨里，完全不顾脚底下的水深水浅，只顾往前冲去。

看着他欢乐的背景，我就想，不知他长大后，是否还会记得妈妈教使用雨伞的时刻。

他没去上学好几个月了，我常常带着他瞎逛。有一天，我们一起逛街，去了试衣间。我跟他说我怎么选试衣间：先看一看试衣间的号码，5、6还是7 ，这样就知道自己的位置，然后看看，如果门帘是关闭的，说明里面已经有人，这时要是我们去拉门帘，别人会很尴尬。因此，选一个门帘敞开的试衣间，进去之后，把门帘扣住，这样避免不知道的人掀开门帘，自己会很尴尬。

他认真的听。在换衣服时，我请他帮我去拿一件另外一种颜色的衣服。他去了，我提醒他记住妈妈在5号哦。

他回来时，侧身从门帘的缝进来，尽量避免把门帘掀起来，“这样你就不会尴尬了”，他说，然后把挑选的准确无误的衣服递给我。

那天晚上，我和他爸爸分享了这个过程，“生活平实琐碎，但是，每一处时光，都让人难以忘怀”。

（二）

进了小区后，我和孩子们继续的走着。十岁的佳挽着我，我们俩共用一把雨伞，洋仍然走在前面。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夜晚特别静谧，周围的细雨让人感到被包裹着，安全而舒适。

“和你们在一起真开心”，我禁不住的表达内心的平静与愉悦。

“我长大了，你也开心吗？”，洋回头问。

“也很开心。”

“我长到你这么大了，你也开心吗？”

“嗯，开心。”

“我变老了，你也开心吗？”

“开心”，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变老了，你就死了，像老祖一样”，他似有些伤感。

我没有回答，刚好我们走到了楼门口，我拿出钥匙开门。

洋细微、明锐，能察觉非常细微的变化，也常常忧虑一些事情。

“我每过一个生日，就长高一点，爸爸，你就长矮一点，这样，总有一天，我们就一样高了”，他曾经想到的一个解决方法。他知道等到自己长到外婆那么大时，父母就会不在了。

我只能说：无论如何我们都爱你，都是你永远的支持者。

这些话听起来很寻常，但是对于他来说，是力量的源泉。

有一天，我抱着他，歪来歪去的在路上走着，他也像坐着轿子一样的惬意。

“你现在好棒，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很欣赏他现在的状态。

“就是对人说话还有点问题”，他还很害羞，不愿意与人打招呼，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意识到我们对他的鼓励。不过，听他自己这样一说，我还是乐了。

“噢……没关系的，有些事情会发生奇妙的变化，你都不知道哪一天醒来，你就突然愿意说了”，除了安慰与鼓励，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和爸爸是我永远的支持者”，他引用了这话。

（三）

回到家，佳立马打开书包，开始完成她的家庭作业。她给我分享她写的作文。

《古奥会感想》：我对去古奥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我也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可能是期待离开家人，跟着全班一起去住十一天，也可能是期待交一些新朋友，还可能是期待在西安的城墙上骑自行车。我也有点害怕，害怕离开父母十一天，害怕在游学时，受伤…….。

在她出发去游学之前，我和她聊过，大致知道这些感受。但是，当看到这些感受跃然于纸上时，我还是惊叹不已。

期待离开，又害怕离开，一种属于这个年龄奇妙的感觉。成长啊，总是烦恼不断，要想冲出一个格子，但又面临新的格子。父母终究是要离开的，所幸，那同行的伙伴，结交新朋友的愿望，骑着自行车的逍遥自在总是在那里。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作业的她，专注、投入，这时，我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也不再是那个不敢开口讲话的小孩，她的世界越来越大，也将会越走越远。

在晚间睡觉的时候，她跑过来和我睡，抱着我，腿还搭过来。

“妈妈，你知道吗，有很多孩子和妈妈不会像我们一样”，不知她怎么会说起来这个。但我不想去想那么多，心里想的是，在一起时，一天是一天，何管他日如何。

“我走了，离开你去很远的地方，你开心吗？”，倘若她像她弟弟一样询问。

“依然开心”，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2018年6月11日，有感于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