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在赣江水里的足迹(三)
谁没有一个天真、淘气、无忧无虑的童年呢?
在我成年之后,我便于故乡渐行渐远,虽远却依然亲切。三十年来,偶尔回去也就是探访离开故土之前的邻居们,未曾在故土逗留。我不清楚现在的农村娃,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游戏童年,让童年的乐趣回忆长存,留存经年。
我们还是娃儿的年代,每逢汛期水退之后,洲头脑的黄巾林间,大大小小深坑草窝里,来不及跟着洪水退去的小鱼小虾,便留在了深坑草窝里,待发现它们不是在大江大河里时,鱼儿们上窜下跳的,急切的想要出去。往往在那个时候,被我们这些娃儿们看到了,于是众娃儿们不及脱下衣服,一步冲了下去,想要逮着它们,都没有想到洪水退去时凝集在草皮上的淤泥有多么滑,一步跨下,一个个滑在齐腰深的水里,个个摔得像仰面朝天,有的娃儿更是摔得“猪啃泥”的惨状,却还乐此不彼的追赶着那些小鱼,即便是我们这些娃儿们累的气喘吁吁,终究是没有抓着鱼。起来之后,从头到脚个个满身的泥水,大家互相看看,心生胆怯,免不了又要挨揍了。于是乎,一众娃儿们飞快的跑到洲头脑的浅滩,连着衣服扎进水里,洗洗搓搓,拿到岸边的草埻子上晾晒,返回泡在水里,衣服没干,都不敢上岸回家,还好是夏日炎炎,不多会儿衣服算是干了,才敢穿上衣服一窝蜂似的哈哈大笑,一路小跑回家去。
哪一年,大概是八几年吧?一艘载满白沙糖的货船,行至洲头脑外面的黄泉滩上,由于水流湍急,使得货船动力不足,被水流冲的急急倒退,估计船长又心里发着慌,撑舵方向不对,货船横着撞在了航道边的暗石堆里,船长水手们急的哇哇叫,一船三、四十吨的白沙糖啊,谁能不急?在那个物资紧缺,采买用票的年代,一船白沙糖价值几何,一斤白沙糖对我们村里人又意味子什么。
男人们撑着我们村里独有的交通货运工具划子(小船,能载五六个成人),帮着船长把一包包的白沙糖接驳到我们村里的河坎上,被水浸泡过的白沙糖,搬的时候还是一包一包的,搬到我们的划子上之后,都融化成一划子的糖水,稍好的没有浸泡的都堆在岸边。
村里的女人们个个挑着一担一担的白沙糖水熬炼,刚开始大家挑糖水,估计是后面来的女人没有糖水挑了,眼红别的女人,就把那些堆在岸上未浸泡水的白沙糖扛着回家,最后岸上的白糖所剩无几,气的船长们水手们呼天喊地的叫,仍然没用。
此等好事,哪能落下我们这些娃儿们?赶上趟了,一众娃儿说好,狗仔带铁锅、光仔带枣子、强仔带碗、华仔捡柴,红仔胆子大,在岸边掏了一袋白沙糖,一窝蜂跑到洲头脑钻进黄巾树林,挖土打灶,架上铁锅,和着水、白沙糖、枣子煮起来。闻着冒起来香香甜甜的蒸气,馋死猫,个个流着口水吞着石头。冷不丁的,红仔大叫一声“煮好了”,娃儿们争先恐后抢着盛到自己的碗里。那一顿糖蜜枣,是我们这些娃儿们从来没有过,敞开肚子吃痛快,直到个个撑的肚子圆不溜湫,舌头还不忘舔舔嘴边上的糖水,还没有吃够似的意犹未尽。
从此之后,再无此等趣事,多年以后才想起,那一年春节,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做了草米糕,都炸了油果子,都吃上了糖烧肉,娃儿们口袋里都装着糖。
那个春节着实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