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女人
01
“你知道吗,小琴死了!”
小琴就是住在村口的那个女人,冬天经常穿一件掉色的破旧棉袄,夏天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碎花连衣裙经常挂在她的身上。
说起小琴,我还得叫她一声阿姨,因为她和我妈妈年纪一般大。听隔壁大婶说小琴和他的丈夫阿伟是外出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当年的小琴还是厂花,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夏天一件蓝色碎花连衣裙经常能引来无数男工友的回头。很多男工友私底下还会偷偷讨论要是谁能和小琴同床共枕一晚,那真是少活几年也愿意。
相比其他人,阿伟显得比较老实本分,话少,只顾干自己的活,平日里小琴从身边走过,他也不敢正眼看她,等她走远了,他才敢抬起头偷偷瞄几眼,并独自回味她身上飘过的香味。
02
小琴那个时候已经处着对象了,男的是隔壁厂的,名叫阿强,和小琴是同一个地方的,阿强隔三差五地会来找小琴。每次看到阿强来了,小琴就会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跳上阿强那辆二手永久牌自行车的后架上,从后面抱着自己心爱的男人。阿强则在全厂男人羡慕的眼光中吹着口哨带着女神扬长而去。
每次等两人走远了,厂里的男人们就开始骂骂咧咧“这小子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够得到小琴的芳心,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每每听到这样的议论,阿伟都是佯装没有听到,只顾干自己的活。
03
那天傍晚,阿强还是和往常一样来接小琴,小琴脸上堆满了幸福,听说阿强是来接她过生日的。那天晚上很晚了,小琴都没有回宿舍。
男人和女人的宿舍隔了一个操场那么远,那些好色的男人们经常拿着二手市场淘来的望远镜偷窥对面的女人。阿伟从不参与他们的行动,这天晚上,男人们又在讨论哪个女人身材好的时候。阿伟就静静地坐在寝室外的桂花树下抽着烟。
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宿舍内都鼾声四起了,阿伟依旧在树下呆呆地坐着,这时候他看到小琴回来了,一个人,还哭得梨花带雨的。
走到宿舍门口时,小琴伫立了很久,用手帕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阿伟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又不敢上前。
04
接下去的很久一段时间,阿强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再也没有在厂里出现过,小琴话也少了,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每天只顾独自干活。其他时间她也只是坐在那颗桂花树下看着门口出神。
“小琴,怎么都不爱笑了,你笑起来的样子可把我们迷死了”,
“小琴,是不是你的阿强哥不要你啦,要不跟老哥我吧,我保证好好对你”,
“早说过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结果这牛粪还这么没营养,把我的鲜花都种枯萎了”,
……
面对其他男人们一次次的挑衅,小琴都是不理不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男人们觉得老是碰壁也就不和她开玩笑了。
05
不久后的一天,阿伟和小琴同时在厂里消失了。
有人说小琴可能是和阿强和好了回老家了,也有人说小琴肯定是独自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对于阿伟的离去,除了同寝室的工友们觉得少了一个人之外,其他人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回事,因为阿伟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06
其实,阿伟是带着小琴一起回老家了,阿伟的母亲看到儿子领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回家,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儿子在外面长本事了。
阿伟父亲去世早,大姐和二姐都嫁到外地,留老母亲一个人在家。
家里就只有两间破旧的泥土房,一件房子是母亲住的,里面就一张床,一把破旧的椅子,墙角还有一口炉灶,烧饭炒菜都在这里。另一间是阿伟的,墙角放着一张油漆已经剥落的床,一根床脚还是断的,下面垫了一块砖。
阿伟和小琴就在这么一个简陋的屋子里住了下来,连简单的婚礼也没有办。那天晚上,阿伟怀里抱着滚烫的小琴,互相许下了照顾彼此一辈子的誓言。
07
阿伟找了一份搬运工的活,为了多赚几块工钱,每天天不亮就出门了。为了补贴家用,小琴也跟着别人一起做小工,和他一起干活的都是男人,她的力气小,人家拎满满一桶水泥,她就拎半桶。
每天暴晒在烈日下,小琴的皮肤不再白皙了,脸上开始粗糙起来。
几个月后,小琴的肚子渐渐隆起了。不久后,小琴在那件破旧的泥土房里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悦儿。
但是初为人父的阿伟依旧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早出晚归,很少关心悦儿的事情。
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月子里的小琴不仅要照顾襁褓中的悦儿,还要照顾卧病在床的婆婆,本来就营养不好的小琴在月子里落下了一身病,经常腰痛。
08
阿伟的母亲在悦儿五个月的时候去世了,阿伟草草办了后事,将母亲埋在了父亲旁边。
悦儿也渐渐长大了,三四岁的悦儿长得很可爱,小嘴爸爸妈妈喊得不停。阿伟却很少像其他父亲一样陪悦儿玩耍。
邻居们常说:“这悦儿长得既不像阿伟,也不像小琴,到底像谁的?”每次听到这样的议论,阿伟脸上就立刻阴了下来,小琴也是沉默不语。
随着母亲的离世和悦儿的日渐长大,阿伟对待小琴越来越没耐心,不理不睬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会吼叫打骂,小琴也只是默默忍着,不说话不还手。幼小的悦儿只会在一旁哇哇大哭,这个时候阿伟下手就更重了。
09
那天,天下着蒙蒙细雨,村口的破房子里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
四岁的悦儿溺水身亡了,悦儿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落水的时候还一直在喊叫“爸爸,救命,爸爸……”直到听不见声音了,在田埂边放水的阿伟才慢慢走到河边抱起了已经断气的悦儿。
小琴疯了似的抱着僵硬的悦儿,嚎啕大哭转为阵阵呜咽。
阿伟抽着烟喊道:“臭娘们,别哭了,死了就死了,这又不是老子的女儿,谁让她投错胎了?”
小琴放下冰凉的悦儿,用尽浑身力气拽着阿伟的胳膊:“是你,是你害死我的悦儿,你这个畜生!”
阿伟一把甩开小琴:“贱人,怀着别人的野种,我好心收留你,帮你和别人养了四年的女儿,你骂我是畜生!”
阿伟一巴掌甩在小琴脸上,这个可怜的女人嘴角鲜血直流,阿伟疯狂地褪去她身上的衣服,嘴里骂骂咧咧“不是要孩子么,我现在就给你。”小琴泪水直流,却没力气再挣扎,她的力气都用完了。
10
从那天起,小琴就经常在村口晃悠,穿着那件发白的碎花连衣裙,嘴里念叨着“悦儿,我的悦儿”,曾经身穿这件连衣裙的她吸引了无数男人,也吸引了阿伟。
阿伟很少回家,听说他经常到村里的刘寡妇家串门,有时候到第二天才回家。
小琴依旧顶着一头乱发,穿着那件沾满污渍的碎花连衣裙在村口来回走动,她的肚子渐渐隆起来了,有人看到她时常在河边站着,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悦儿,妈妈的好悦儿。”
不久后的一个下雨天,和悦儿死的时候一样,天灰蒙蒙的,村里人发现河边浮起了一具尸体,是小琴,嘴里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