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与浊
封面设计：枫叶丰泽
本文系枫叶丰泽原创首发作品。请读者尊重作者的权益和辛苦，也请看重自己的人格与品德。
曾经读过一篇文章，题目记不得了，大致内容还能想起来：作者的外婆有一儿一女。
舅舅并不比作者母亲学习好到哪里去，只是他虽然考不上大学，但因为长得好，身体条件优秀，成了飞行员。
后来找了个空姐做老婆，生了个儿子。一家人从此在城市扎下根，不太回农村了。
作者母亲读书水平跟哥哥差不多，却没能如哥哥一般找到个去城市的机会，一家子灰头土脸在土地上生活着，倒也快乐。
外婆曾经为作者的舅舅照顾他的孩子，后来回到乡下后，便很难再见孙子了。
有一年，阔别家乡多年的舅舅终于带着老婆儿子一起回乡探亲了。
外婆外公、作者一家兴奋也紧张地准备着一切。迎来贵宾的豪车，看着贵宾们走下车，外公外婆流了泪，作者一家不知所措却极尽热情地欢迎了他们，同时还对那豪车流连忘返。
然后，作者描写了城市贵宾在乡村人和环境面前的各种嫌弃、不悦和冷漠；也描写了乡村一家人忙碌、热情、跑前跑后伺候贵宾的虔诚。
客人们在时，外婆让人做了一桌子菜，其他人不许上桌吃，而客人们也只是动动筷子，每个菜吃上一小口罢了。
客人们走后，剩下的大半桌饭菜让拘谨了一天没吃东西的乡村一家人吃个精光。
作者感叹，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回来参加葬礼的只有舅舅。
作者还回忆说，外婆跟他们讲，他们与舅舅家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不要去麻烦人家。
作者说，妈妈曾经告诉他，小时候妈妈给他洗澡时，舅妈就站在浴室门口。妈妈知道，舅妈是怕她用坏了自己的东西。
作者最后告诉读者，长大后，有一天在城市地铁车厢里看到了表哥。
表哥没考上大学，舅舅花费百万让他去英国拿了个学位。回国后，在外企供职，取了个漂亮的城市女孩，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作者说他想叫表哥，但犹豫后的决定是，不去叫他。作者的理由是，他们虽然有血缘，但却是陌生人，他说他被奇怪的矜持感拉住了。
文章大致内容就是这样的。
首先说，我喜欢作者的文笔，清新流畅，自然平和。
其次我想说，看了这文章，我为文字叫好的同时，却并没被内容所感动。
作者厉害，至少我读他的文字，能感受到他是想让读者感动于乡村一家人的朴实与热情，而鄙视城市来客的自视清高和无情无意。
若在以前，也许我会认同作者的想法。可是现在，我特别想告诉作者，他失败了。我不仅没被乡村一家人感动，反而觉得，作者的出身确实令他有了局限性，还不小。
先说作者为自己一家人的热情被辜负后的暗中不平。我说作者是文字高手，这点毋庸置疑。
全篇没有一句明显邀功的字眼，却行行道出他在家人为城市贵宾付出后遭遇冷淡时的不平与愤慨，至少我读出来了。
可是不知作者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热情准备与迎接，都是你们自己愿意做的。因为他外婆在张罗的时候就说了，“你舅舅一家可是贵宾啊”。
这就是他们如此热情殷勤最终显得卑微的最佳理由。试想想，如果对方是从比他们还不如的偏远山村来的客人，他们会怎样对待来客呢？
想来只有作者知道，我不必做猜测，也不应该做猜测。
好，既然是你们愿意为心中贵宾做的事情，人家没有表现得感激或开心，你们为何要觉得失落且不平呢？
难道说，你们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别人就一定要配合着感动快乐吗？
比如那桌饭菜。你们可以感动于自己准备时的辛苦和心意，可客人吃不惯或不爱吃，不是罪过吧？
总不能为了你们的热情，把一堆不爱吃的东西塞进肚子里才是对你们的尊重，是不是？除非你们做菜之前，问过客人想吃什么。
如若这般，客人表现出不爱吃的模样，你们失落一下，还有情可原。
作者在那一段特意写出了诸如“松鼠桂鱼、栗子烧排骨”之类，他觉得是国宴水准的菜肴，以此来表达自家的虔诚和客人的敷衍。
再来说作者告诉读者，外公外婆去世后，只有舅舅一个人来参加了葬礼。
在我看来，中国人的葬礼与婚礼一样，就是一个社交机会。既然是社交，那么就一定有人喜欢，有人厌恶。没有对错，只有喜好。
很多葬礼上，谈笑风声、大吃大喝的场景，不让外人误以为是喜事，也难。
作者也说，舅舅一家与他们基本没什么来往。
人跟人的感情，才不会因为你流着相同的血液而更近些。
没有接触，怎会有感情？没有感情，又怎会有惦记？既然什么都没有，干嘛偏要让人家回去参加葬礼？
所谓“送你最后一程”，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人走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你送不送，都一样。
若是发自内心想去，那则是真实的美好。否则，所有的强迫都是自我讽刺，无聊无趣也无耻。
作者也说舅舅全额出了丧葬费。
这还不够吗？舅舅是结婚的人，人家老婆跟你原生家庭毫无感情可言，你们原生家庭也没给人家任何温暖和关爱，凭什么要求人家要为你哭，陪你笑呢？
人家不阻止舅舅花巨额办丧事，请一堆毫无悲切可言、张开大嘴吃个满嘴流油的贪婪之人吃饭，足以说明自身的忍耐和涵养了。
第三，我想说说作者母亲对舅妈的断言。她告诉作者，他小时候，自己给他洗澡时，舅妈就站在浴室门口，“我知道，她是怕我把她的东西弄坏了。”
作者描写了那时的场景和母亲的话，没有自己的评价。
我想问的是，你母亲凭什么觉得舅妈站在浴室门口，就是怕她弄坏了自己的东西呢？
既然没有言语，为什么你母亲不去想，“也许舅妈站在门口，是想看看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文章从开始至结束，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在作者心中，那一家城市贵宾多么无情无意，自己乡村一家多么热情朴实。
乡村一家人自己把城市人看成了贵宾，自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却不许城市人做出一点让乡村人觉得自己被看不起，城市人高人一等的行为。
可是，乡村人眼中城市人自视清高的行为，也只是乡村人自己觉得的。
比如说，作者写到，离别时，舅妈匆匆说了一句“再见”，就钻进了豪车。表哥没说话，红着脸，也随着妈妈坐了进去。
作者以舅舅的口吻写出了自己对舅妈和表哥看不起他们的不满。
可是，我想问，舅妈说了“再见”，然后钻进车子，怎么就是看不起你们，怎么就是不热情了呢？
难道非得扒着车门，死活不钻进去，不停地说“再见”，才是看得起你们，才是热情吗？
再说表哥的不说话。乡村人怎么样，我不了解。城市里，社恐人、厌世者并不在少数，相信也包括孩子吧。
不愿意说话、不敢说话、或者懒得找无聊的话题尬聊，并不是什么罪过，更不能说人家就是清高、看不起你们吧？
只有自己觉得卑微的人，才总认为别人看不起自己，总觉得别人针对自己。
与这样的人相处，不仅累，还无聊。换作是我，也懒得与那家乡村人废话。
作者最后其实写出了他的本质。自卑者的矜持，其实最无力，也最无能。而往往这种人的内心是非常阴暗的。
你看他写到表哥，字里行间都是幸灾乐祸和妒忌：在国内考不上大学、花百万去英国拿个学位、留在大城市、在外企供职、娶了漂亮城市女孩、过着幸福的日子……
其实，作者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剖析城市贵宾的无情无意上了，可他却没下功夫看清自己的嘴脸。
文 | 枫叶丰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