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021”究竟是是广州还是上海,还没等我想明白,电话那头已传来了低沉温醇的问候:“你好!是alee吗?”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想,谁有这样好听的声线呢?结果他说:“我是无忌!”
原来是无忌啊,我脑子里快速地画起了素描,一张眯眯微笑的脸,上面有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只是我又有些犹豫,多年未见,如今在十里洋场打拼的那个人还是这个模样吗?我突然想把拳头塞进话筒,再通过电波传过去,一把打在那干瘦的胸脯上。噢,对不起,无忌,你把自己养胖些了吗?
无忌和我同年同月生,为明确我们的关系是兄妹还是姐弟,他曾很认真地拿他的身份证给我考证,只是时间已经久远,我也忘记了结果,总之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的时间先后不超过48小时,都是在那个蔷薇花开的季节。
无忌有一张唇红齿白的娃娃脸,说话慢条斯理,显得谦逊腼腆,虽然不是能让我来电的类型,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人见人爱的魅力。我妈都说:“无忌那孩子多喜庆多聪明啊!”我很郁闷,同样都是招风耳,为什么我看起来就象猪八戒,而他无忌就变成了一休哥呢?
我们读书的那会,老师总爱拿他和冰河比较,每每说到激动处,就会冲着冰河咆哮:“你多学学无忌,他就一点都不象厂矿子弟!”这时只要回过头去,总会看到一个画面:无忌不好意思地埋着头红着脸,而冰河呢,顶着一个刺猬头,瞪着一双懵懂眼,排排坐着的俩小子,一个可爱一个可笑。那时,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国营厂矿的效益最好,厂区里的孩子个个卷着舌头说着标准的普通话,衣着光鲜,调皮捣蛋,到后来“厂矿子弟”却逐渐演变成了“纨绔”的代名词。只是我们敬爱的老师不曾料到,温顺的无忌固然不负众望,而当年的刺猬头如今也成了国家栋梁。
不过我也没料到,无忌找我居然是为了QQ号,他说他的QQ号被盗了,需要通过三个好友认证才能恢复,他找到了我,可惜我帮不了他的忙,我的QQ号也被盗多次,留在他好友栏的那个号子早已不归属于我。我一次又一次地注册新号码,再一次又一次地发送好友请求,最后连温柔的小进都有了脾气,但我却从来没想过要去把被盗的号码找回来,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网友,丢了也就丢了,反正注册新号子又不要收费,多敲几次键盘全当是锻炼。但无忌不是我,他礼貌地挂掉电话,又去执着地寻找其他好友了。
其实我挺想回报他,无忌送过我一组名牌高档墙漆,价值几何况且不谈,光是其中故事兜兜转转,用他的话说是“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人情我当然一直铭记于心。无忌大学毕业后,就职于外企,我曾抱怨:“你选的公司不是恩××,就是阿××,怎么不找个名字叫起来顺口一点正常一点的单位?”他却老老实实地向我解释:“这些都是英译名,是怪了点!”说着说着脸又红了。“不过我们的产品很好,如果你以后装修房子,我可以送你墙漆。”他又说。哈哈,这话我爱听,并且听后还真长了记性,逮着机会我就急着让他兑现承诺了。
“无忌,我搬新房子了,你说过送我墙漆的,还算不算数啊?”
“恭喜你,墙漆,没问题,你家墙体面积是多少啊?”
“房产证上是130平米。”
“那墙面呢?”
“不知道!”
“你可以问问你的装修师傅。”
“我还没找呢!”
我好象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怎么办呢?”
“随便啦!”
电话那头半晌没吱声,后来他问了我邮寄地址,并一再叮嘱我收货时一定要和他联系。
三天后,快递公司把东西送到我家,望着眼前一堆大大小小的油漆桶,还有专用漆刷,我发觉我开始有些后悔了。我再糊涂也不至于完全不懂事,这是什么礼?贵重得让我无法承受。我赶紧给他打电话,可没等我道谢,他第一次有些性急地抢白:“我写了一份清单装在最大的那个盒子里,你快拿出来仔细清点一下数量!千万不要急着在货运单上签字!”
清点的结果是少了四桶漆:两桶底漆和两桶面漆。“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听完我的汇报,无忌长叹一声,吓得我手足无措。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我的助手马上把那四桶漆补寄过来,你只要在货运单上把这次收货的情况写清楚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一个月后我又收到那四桶漆,期间快递公司还打来好几个核实情况的电话,弄得我晕头转向。后来无忌告诉我,在这一个月内四桶油漆竟也反复送了两次,第一次掉了货,第二次发错了货,最后才完整地送到我的手里。我说这也太邪门了吧,怎么这倒霉事全让我给碰上了呢。这时无忌却很释然:“不是你的问题,是快递公司素质太低。”哦,老天,其实我只是牢骚而已,哪知他还当真给我宽慰。
以前每逢春节,无忌无论多忙都会回到老家,他是独子,总要回来陪父母过年,那时我和小羽毛她们就会去他家搞个小小的同学聚会,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修补一些少年时代残缺的记忆。但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就把他父亲接去了他工作的地方,我们从此再没见过面。倒是不断地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传来:而后无忌娶妻了,而后无忌生子了,而后无忌调回公司总部了,而后无忌举家北上了。而今,无忌给我来电话了。
金庸笔下的无忌是风流多情的英雄侠客,我认识的无忌是贵气天然的青年绅士,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