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人生旅途随笔散文

兰花 昆曲 臭咸鱼

2020-08-30  本文已影响0人  湖畔一号
室雅何须大
美味的咸鱼做起来

作者:陈安澜

日期:2020年8月30日

                                    兰花、昆曲、臭咸鱼 

      兰花置于案头,心就定下来了,好像我这屋子里不缺什么了。 

      昨日几株大凤素(建兰品种)并着签筒盆和兰花泥一并从福建快递过来,尚未打开包裹心里就有一种温和的欢喜,及至入盆定植、填土、浸盆、滤水、置阴缓苗等一些列动作,四盆兰花就在案头静默的摇曳,我的心一下就充实了,好像我的爱人在我面前呢喃。不去说它有多少好处,我喜欢它的朴质无华,不虚伪,就像是信得过的友人,绝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背叛你。去年与我妻来舟山游历,下了飞机就感到此地空气极好,少有的好,第二日即在此处号了一处房子,临海而居,从书桌看出去就是大海,随着光照变幻出不同的颜色;附近有极好的菜市,海鲜菜蔬十分丰富,好过南京的所有菜市。每日买菜做饭,进了菜市就高兴。音乐家王亚伦携夫人并八位歌者上周来此,我将他们安排在海边的民宿,让他们体会一下大海的韵味,还特意带他们去这里的菜市逛逛,因为我知道他们未必就见过这里菜市里的绮丽,各色鱼虾螃蟹和贝类,活生生的,摆满了偌大一个室内,好漂亮!亚伦先生不禁说道: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唯感缺憾的是少了点花,尤其是兰花,尽管我在南京莳养了几十盆,这里却一盆没有,上街寻过,但此地常有台风,政府不鼓励阳台养花,怕台风来时吹落下去酿成事故,因此街上卖盆花的很少,零星有一些不成气候却没见过有兰花。干脆网购,昨日快递来了,真是令人欣喜。忙不迭装盆填土好一阵,脑子里一直想着父亲给的龙岩素,好几十年前了,我还在当兵,休假探望父亲时他给了盆产于福建龙岩的建兰,我抱着它回到八百里外的营房养它,那是一间土坯房,置于北窗,一养就是十年,入秋时花发,暗香一阵阵飘进室内,每每闻到就是一阵惊喜,调动工作我也带着它,十年后我调回南京已繁殖几十盆之多,什么也没带,只把兰花全部装箱带回来,又十年,一夜间被人盗走,正是那幽香引来的盗贼,我很伤心却不怪他,知道他喜欢这花儿又不便张口索要,于是暗地里拿了去,说来也是雅士。后来兰花多了起来,花市里有专门卖兰花的,我得来也就容易些,宋梅、大富贵、绿云等旧时称谓的“老八种”基本搜罗入架,春来夏去均有惊喜。毕竟兰花是个洁净之物,有一股贵气和无华在里头,最是迷人。之于女士是一种优雅,因为优雅是骨子里头的,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是矜持和宽容,绝不张扬虚荣,学是学不来的,是生就的,养成的,不常出现在贵妇之中,尤其当下有权有势的太太们,与优雅毫不沾边,张口就是一股子秽气,我游历四方倒常在乡间的农妇身上见到,她蓦然看着你,轻柔的一笑,真诚而且惊喜,随时想给你一点什么帮助,那不是优雅是什么?

        去年我妻去照顾她的98岁的母亲,不与我住在一屋,我送她两盆蕙兰带去,因为知道岳母爱兰,今年六月居然被我妻捣鼓得开花了,一穗既出十来朵,朵朵如玉,就叫十八学士,奇香,不好养,伊居然养成,俨然是她优雅的一面,我倒蛮开心。

        兰花之于男人,是一种风骨与风雅,自尊自爱绝不伤及旁人,名利固好但一旦伤及自尊和道德就绝不去做,甘之若素,心里有的是一份道德底线,不被名利诱惑得走向无耻,这样的男人少之又少,多在民间,官场上少见,就像兰花一定是生长在在山间洁净之处,污秽之地绝不见兰蕙。也有特例:朱德一生爱兰,尤爱他家乡的“隆昌素”,与其说他是武人莫如称他为雅士,谦谦之士也,其人格于今再不复有矣。

行走渔村

        兰花虽高雅生活却是很现实的,一餐一饭,餐餐必不可少,臭咸鱼也是要的,虽与兰花不搭噶却是诱人的好味。咸鱼很多种,这里说的是叫做响鱼的,年少时在南京常见,一毛钱就能买一条,臭而鲜美,多出自浙江沿海,有人说它就是鲥鱼,“入海为响,入江为鲥”,难怪鲜美,那股臭味是腌制中产生的味道,别样的好味,是那个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人家拿来做小菜的,纵然不贵也算是比较奢侈的。十多年前我的一位朋友曾问我哪里能买到响鱼,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此物竟消失了,或许是生活好了吧,没人再去吃这个低微的东西,但这个味道却印在我这般年纪的人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还是想吃。之后又有一位与我同年的友人猛不丁的问:你还记得响鱼啊?我找了很久都没看到,虽说就是个臭咸鱼,但是想啊!怀旧真是一种很顽强的情愫,故人、故土、故居之类,跑不掉的是味觉,年少时的味道一直就在记忆中,我也是一样,想吃臭咸鱼,那个叫做响鱼的。这次到舟山来居然见到,当地不叫响鱼,叫呖鱼,叫法不同鱼是同一种,更可喜的这里有大家伙,两斤以上,在南京只见过小的一个巴掌那么长的,多则二两,初次看到大的竟认不出是响鱼,闻了闻认出那个臭味,于是买来蒸,就是那个味儿!吃进嘴里真是快乐得很,童年、少年时的种种向我走来了!这次亚伦先生一行十人,几乎都是同龄人,来此在我这里聚餐,我试着蒸了两段臭响鱼,有四个手指合起来见方,很小的一块,有人无意尝了一下,马上叫起来:“响鱼”!于是都来抢,亚伦夫人朱虹怕不能惠及所有,就把它分成拇指盖那么大一小块,瞬间消失了。于是话题回到过去,回到几十年前,那个特殊的年代,那个贫乏而快乐的时代,在臭咸鱼的余味中涌出一股子美丽情愫。高雅与低俗应是浑然存在,养兰花的未必都是高雅之士,喜欢吃臭咸鱼的未必就低俗,反而有烟火气,这两者合在一块儿,人看起来都丰实些,可爱些,这是我喜欢的人。就像亚伦一行都是歌者,他们为我歌唱,那么动听和高昂,他们都是雅士,在我的影展会上高歌,为我暖场,为我壮行色,我是心存感激的,弄几块臭咸鱼招待他们,居然欢呼雀跃。哈哈,人生呐,不知怎么说。

萧雁

        此次来舟山旅居,在苏州停留了一下,见到萧雁,她还是那么风雅,身上有一股子贵气,忙得很,她是我见到的最有本事的女人之一。她一手完成了沈三白的【浮生六记】改编为昆曲新编历史剧,首先是创意的确立,组织编剧,唱词唱段,谱曲,动作设计,场景规划乃至于服装道具,演员的甄选等等杂事,这还不算最难的,最难的是要与政府部门协调并寻求支持,要找到场地,要有效益,否则演员工资怎么发,开支哪里出?手上没有一把米鸡都不来!在这一过程中她孓孓而行,很大压力也受了很多委屈,她说她有时恨起来就想打人。这一切都只过去一半,她已立住脚,有很大名气,得到很多支持,但很多困难还在前面等着她,她有得受呢。我几次去苏州沧浪亭看他们的排练,也看了他们的演出视频,真是很不错。有次我脱口对她说:自孔子之后孔尚任创作昆曲【桃花扇】,这其间不知有多少昆曲剧目我不知道,但四百多年来拿得到台面的今人来说,就你一人,把这出昆曲搞出来了,太不简单啦,这是伟大的创举。她捂着嘴笑,害羞地说:“还没人这样说过,过奖啦!”我还说:宣传和文化其实是两回事,宣传主要是为政党服务,文化则是来自历史的积淀和升华,来自民间甚至是自发的创作,譬如【西厢记】、【窦娥冤】、【牡丹亭】、【桃花扇】等等等等,她们出现的时候没有文化局啊,就如萧雁在创作【浮生六记】时也没有文化局什么事,不都是来自创作者内心的冲动吗,是创作者自身文化积淀的外溢。这些话有人会说的比我好,我就不消在这里说了。宣传文化口不是没有能人,但如不幸被一群外行或文化官僚把控,那就前景可虞,不知要折杀多少文人墨客,不知要折杀和埋没多少好作品,画家吴冠中说这种人是“一群不下蛋的鸡”,说得真好。今日闲情,打开电脑搜到昆曲【桃花扇】,放大音量听起来,那一句侯朝忠的“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杨。一路紫丝缰,引游郎,谁家乳燕双双?”真是发思古之幽情,听得我浑身都颤了起来,真是享受啊。最是苏昆生的这一段: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这一段,是孔尚任老儿写的最好的。     

                                      2020年8月30日于舟山东沙赞

王亚伦,朱虹夫妇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