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东西

猫捉老鼠

2020-11-19  本文已影响0人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猫捉老鼠(一)

我在卧室里面,门关着。但是我好像能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我爸还是我妈。他手里拿着东西,像他眼睛一样反光。我被困在这里,我只能假装睡觉,因为现在才晚上一两点,也正应该睡觉。爸妈他们很安静,他们在睡觉。门外什么也没有。我明天还能睡到十二点。还有十个小时。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我没有反锁门。因为本来,不需要。

从一开始,可能只是因为小事争吵,直到愈演愈烈。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侵入他们,它像潜伏在他们身边,随时准备夺舍。但我说的不是鬼魅,鬼魅恐怖阴森却离我遥远,而他就只隔着门。

屋里是一片白,白门,白天花板,白墙,白衣柜,白床,白门。这样的白,是夜里的白,黑色的白,门的白。窗是黑的,没有光,没有风,白天里银色的防护栏也是黑的,门是白的。

门下有一条缝,黑的。好像还有脚的影子,黑得比夜晚更黑,更重。还有一点其他颜色,像一双鞋,我不太确信。我不确信到底有没有其他颜色,我不确信它是我爸的鞋还是我妈的鞋。我依稀记得我爸拖鞋是灰色,不过白天好像又换了,换鞋时间可能也不是今天,是前天。我记得我妈一直穿粉色,在我印象里一直是。

我躲在被子里,偷偷瞄着门缝,这么远的距离,我越来越不确信我能够看见脚的影子,只是觉得有。我需要起来看看,我要去门缝那里看看,距离近一点看看,我需要确信它没有。但是我需要悄悄去,门随时可能打开。我是老鼠。

我掀开被子,风,从我这边,往门那边吹,钻过门缝,拂过他脚,他握紧手里的刀,对准门开的一面。他是猫。

老鼠要出洞了。他可能已经知道我要靠近门。我用左脚脚尖轻轻摸着冰凉的地板,地板是灰白色。我不能穿鞋,可能会拖出声响。我两只脚都摸在地板上,手也摸在地板上,向门爬着。

白门越来越白,黑门缝越来越黑。门像天,压着我。门缝像深渊,凝视着我。天越来越小,深渊越来越深。好像确实有两处影子比深渊更重,还有一些其他颜色,不是粉色。我脸贴在地上,我离深渊底还有多远,它冷得彻骨,我全身都冷。它不是灰色,灰色在夜里是不是应该会让影子变浅?再往前一点,已经能够看清,只是没办法判断,它到底什么颜色。我已经屏住呼吸了,但还是有风,往外吹。我就要看清楚了,身体冷得颤栗。是的,我看清楚了。是一双脚,没穿鞋,肉色。

一只脚,消失。另一只脚,消失。一只手,五指张开,出现。另一只手,握着菜刀,出现。一双眼睛,发着光,出现。是猫。我不能动,他会开门捉我。他也不确信我就隔着门趴着。他看不见我。听说夜里更难注意到静物。我只需要等着,等着。一双眼睛,消失。一只手,带着刀,消失。另一只手,消失。一只脚,出现。另一只脚,出现。门外有两只脚,侧着,一前一后,脚趾切向开门的那一面。他还在等老鼠出洞。

我趴在地上,一个世纪,冻成雕塑。那双脚,没有移动。我把手肘放在地上,蠕动着往后面退。天又越来越高,深渊越来越浅,只是有了其他颜色。我退在床一侧,床下中空,我一会儿可以躲,也可以躲在衣柜里,或是窗户外面。我右手手指摸在床上,床被很软,暖的。我双手摸在床上,脚从跪着,弓着,爬上床。我盖上被子,假装睡觉。现在才凌晨一两点。我可以睡到十二点。还有十个小时。

“如果某一天,你们两个吵架、打架,然后发生了意外,比如谁把谁推倒,然后就醒不来了。你们另一个人怎么处理?当我问这个问题,意外发生了之后,你们就会依着你们内心的答案去做。可能会让我帮助,可能会杀我灭口。”

晚餐,晚安(四)

动物会在玩耍和游戏中演练生存技能和捕捉技能。而我给你讲另外一个故事。这世界里的狩猎者们,有没有将如此游戏里的玩伴,变成在没有足够猎物时满足自己狩猎需求的宣泄对象。——比如,两只猫,在某一次练习狩猎的游戏中,其中一只猫把另外一只猫,当作了猎物。

这个故事,叫作他们变成了他,也叫作一只猫的消失。老鼠停留在原地,只是等死的过程,如果想逃过猫的捕捉,只有成为另一只猫。因为我有见到,一只猫吃掉了另一只猫,他们变成了他。

看不见的两个恶魔相互吞噬,是墙两片阴影融为一体。如果真的有什么冤魂,我也看不见他们相互吞噬。而机体的二合一,总伴随着某一个机体表征的死亡,然后在另一个机体上出现了那个机体生命鲜活某些表征,他们两就将能够融为一体的融为了一体,成为一个他的个体。猫吃掉了猫,它的习性和精神有一部分属于它吃掉的那一只。

今天这顿晚餐,少了个人,或是也没少。两个人在餐桌上,也是三个人在餐桌上。昨天做饭的人,今天也做了饭。唯一与昨天不同,就是丰盛了许多。像满汉全席,小小的桌子,累了两层。

“儿子(儿子),快吃(快吃)!这是你(这是你)最爱吃(最爱吃)的肉,妈妈做的(妈妈做的)。”我听得很清楚,这是两个人的声音,他们还没完全的融合好,所以声音也不够统一,像是一个人用的舌头说话,另一个人用的喉咙说话。

"她呢?"我夹着那送在嘴边的肉,不做表情的吃下去,谈不上好吃,谈不上不好吃。我的漠然,是我知道,我正在帮助眼前这个人。他不再是我父亲。我也不再是他儿子。

“她在,(我们一直都在)。”足够清晰,这不再是简单的重复,像喉咙想把舌头出去嘴巴,一个人独自占有。

我吃得足够多,谈不上饱,也谈不上饿。我也确实不是吃肉的料。他依然在大块的食肉,毕竟与生俱来。

“饱了,睡觉。”我走进卧室,把房门关上。

“晚安,儿子。”我关门的时候,好像她在叫我。

我在卧室里面,好像门关着。但是我能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爸。他手里拿着东西,像他眼睛一样反光。我被困在这里,我只能假装睡觉,因为现在还是晚上,也正应该睡觉。爸妈他们很安静,他们在睡觉。门外什么也没有。我明天还能睡到十二点。还有很久很久。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我没有反锁门。因为在昨天关门的时候,锁芯就坏掉了。是猫。

像猫一样(三)

我关门的时候,好像她在叫我。我刚才一直恍惚,好像有人给我说话,门怎么开了?像老鼠洞破开一个缺口,老鼠洞豁了一个大的缺口!随时能够伸进猫的爪子。我得悄悄地去把门关上,不能有任何动静。

我在卧室里面,门是关着的。但是我好像能看得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爸。他侧向门,站着。他手里拿的东西,像他的眼睛一样反光。我被困在这里了,我只能假装什么也听不见,我只要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就不会发现我。猫更能捕捉的是正在快速蹿动的老鼠,如果老鼠一直停留原地,猫可能看不见静物,能让老鼠在被猫找到之前,活得更长久。

我用鼠标操作着手里的钝器,挥舞着向游戏里的一个NPC的后脑砸去。一次猛烈地鼠标右键蓄力的敲击是致命的,同时轻挥几次鼠标左键进行补刀,一次又一次地点击鼠标左键,一次又一次的,在看似致命的猛击之后是很有必要的。

有没有确切的通过如此游戏里一次又一次的模仿其他动物的技能并训练,改变自己食素的本能,让自己开始吃肉,从猎物变成猎人的范例?可能需要大大千千次训练才能从心底转换这样的角色。——将自己变成一只猫。所以,我需要更多时间,停在原地,活得更长久。

猫和老鼠(二)

我趴在门外偷听,一开始是因为他的卧室里总是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趴在门缝看见他正趴着看门外,我假装看不见的起身。我有点担心我的儿子,他是不是每天夜里都要如此的折腾自己,我每次在门缝里看见的,都是他弓形的身子。他总是在卧室里四处躲,窗外,衣柜,床下,他藏得并不好,每次我进去都能轻易找到他的身子,颤栗的身子。直到某一天开始,他不再总是躲在卧室里,而是站在我们卧室的门外,手背在身后。我总能感觉到他在门外。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这样极端的想法来自哪里,也许是因为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太久,还有那些杀戮的游戏,和他听的那些鬼神小说。他总觉得每个人心里都住着恶魔,我本只是拟态的认同,可直到这个问题出口,我开始真实的感受到不寒而栗。无意识的暴怒就是恶魔,他畏惧的不是鬼神,而是我们本身。可他的畏惧,把我们当作了恶魔。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他要出来透透气,他要远离那些游戏。还有独自把自己关在屋里听什么鬼神?我真想把他从某种邪恶的仪式里拉出来,他什么都不懂。他必须得出来,让他多运动,运动对身体是极好的,也会让他停下那些荒诞的想法。

我推开门,他又在打游戏,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在屋子里,一直在打游戏吗?他手机还在听着小说,又是那种鬼神,他今天一直在听着它和玩着游戏?“儿子,出来运动一下!”我侧着头,脚对着门开的那面,他的眼神里是一种痴迷,他完全沉浸在里面,他完全没听见我说什么。他脸色苍白,像墙膏子抹的,像门。他迟迟不回我话,我走回客厅。没一会儿,我余光里看见他卧室那边有个黑影,回头去看,门正在缓缓关上。我听见门锁扣在一起的声响,“可儿”。他没反锁,我知道,只是门扣在一起的时候发出来的。他好像反锁门了。

可是他这样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并不好。电视还放在,我继续没心思的看着,也没什么事可做——“《神探狄仁杰·第三部》第十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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