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大，唯有前行 ——读阿西莫夫《银河帝国基地》七部曲随感

宇宙如何？千万年后的宇宙如何？玄幻小说家和科幻小说家都将笔端触及。而产生在上世纪的中后期的《银河系列》基地七部曲毫无疑问算是个中翘楚。

基地七部曲

（一）基本内容

以基地为中轴，前三部内容为基地为求生存而抗争的故事，第四五部为基地前传，第六七部为基地后传。每次你以为作者提供了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导向，在下一部都可能被直接打破，重新树立。在立而破、破而立的过程中，前三步的基地抗争毫无疑问是最为炫彩夺目的。第四五部则是围绕着贯穿前三部的核心概念“心理史学”如何建立设计布局的。哈里谢顿，这个后来被推上神坛的男子，当初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数学家。丹尼尔，这个机器人，居然就惊鸿一现，如神灵点化，倏忽不见。而当剧情到了第六七部，崔维兹和裴洛拉特为寻找地球处处漂泊。这对黄金搭档最终见到两万岁的丹尼尔时，已然放弃了贯穿两部的“太空旅行目的地”地球，哪怕它已近在咫尺。

重力驱动太空艇，遨游天际。阿西莫夫驱动文字，激荡灵魂。基地七部曲，虽然未曾概括完全第一帝国到第二帝国千年历史，却已算是自洽的圆。

（二）世界很大，不断前行

阿西莫夫被称为故事大师，一个小小的点子就能被他发挥成优秀的篇章。譬如“银河帝国”，谁能像他一样把不存在的帝国描述得如此生动，仿佛真实；比如机器人，谁能想到机器人的外形、智慧、活动方式竟然如此奇特。尤其他设定的“机器人三大法则”至今仍然为科技界、文学界所使用。或许有些东西现在看来稍显老套，但老套二字的本义就是多次出现令人厌倦。可我们之所以觉得老套，并不是因为他老套，而是因为他的写法、设定出现后，无数人模仿，以至于后来者如我们才觉得老套。由此可以反证，其设定在当时是如何具有先进性、前瞻性和无法超越性。这是无法抹杀的高度。

但这仍然不算是阿西莫夫作品最打动如我一样当今时代读者的，毕竟如何吹“捧其设定在当时是如何具有先进性、前瞻性和无法超越性”，老套毕竟还是老套。那么，他的优越性，于今人而言，到底在何处——在于提供了范本。告诉我们世界很大，应当也可以不断前行。

世界很大，唯有前行

是的，世界很大。银河很大，但军阀割据、战争频仍。前进，于是建立起银河帝国。虽言帝国，民主却未曾消失，科技持续发展。是的，世界很大。欲望很大，故银河帝国衰弱、倒塌。前进，于是建立心理史学。虽言史学，数学计算如此准确，文明得以延续。是的，世界很大。问题很大，故基地遭受重重挫折。前进，于是宗教、行商、第二基地迭次登场。虽然不断否定前者，后者却真正解决了前者无法解决的问题。是的，世界很大。宇宙很大，要想寻找学术的依据、人生的意义、生命的真谛、未来的精气，却有未知的信息、未知的灾难。前进，穿越迷雾，分析迷蒙、抵抗控制、训练精神。黑狗噬咬、病毒感染、文化侵蚀、思想干涉，当目标消失怎么办？当方案失败怎么办？当退无可退怎么办？当万念俱灰怎么办？前进！前进！前进！唯有前进，才是真谛。在进无可进的时候，换个角度继续前进。

文章内容如此，而阿西莫夫写作系列小说何尝不是如此？前三步奠定了“基地”的基础。但他暂时搁下了自己的笔。当时间过去好久，其他几部才断断续续的写成；而写成了并不结束，之后还有《银河帝国系列》、《机器人系列》等等。无数的作品，形成璀璨的宇宙。无数的人物，构成了伟大的世界。故事是枝干，人物是精魄，而凝结在故事和人物之中的是阿西莫夫笔耕不辍的状态。灵感枯竭、素材重叠的无奈，为写作者痛苦的事，阿西莫夫不可能未曾遇到，而阿西莫夫也是二字：前进！当对基地系列暂时失去了兴趣，写写《透过明镜》、《机器人的小憩》等作品。当兴趣和精神回来，重读自己的作品，再次叙写基地史诗。而无论是何种时期下的作品，都达到了当时代、乃至后时代的高峰。

相比而言，无数人的代表作品只有一部，更有甚者，作品只有一部。无法超越自己的高峰情有可原，好作品毕竟是灵感、能力和艰苦的创作合一的成果，缺一不可。而作品只有一部者，躺在功劳簿上不再进取，则不过是被创作痛苦击败的懦夫、被创作无奈吓倒的懒人。或者，开始追求非正当手段刺激，迷失了自我；或者通过抄袭、洗稿，占领某个高地。又或者以标新立异的标题、浅尝辄止的小故事煮一煮鸡汤。

（三）前行引导，不为仰止

网络小说可以有精品，传统文学同样有垃圾。畅销作品不一定经典，经典作品倒是常常不流行。阿西莫夫的作品兼具流行性和经典性，却也难得。在当今时代，重读阿西莫夫作品，具有强烈的引导性。

当代科技迅猛发展，国际交流越发紧密。从中国也是列国纷争，到东亚战斗，再到区域性合作，而至于今日之地球村。从分裂走向融合是不可逆转的趋势，而区域性、时效性的分裂斗争也是不可避免的客观事实。阿西莫夫的作品为我们展示了分裂和融合的可能，也展示了人类在分类和融合中的挣扎，或者说奋斗。甚至，在第七部谈到了不同文明，将视野投向了银河系之外。分裂、融合，他提出的盖娅星系理论，有种共产主义的感觉。人人都是个体，人人又是整体。哈里谢顿的第二帝国则更类似于重建的帝国，算是历史的倒退。至于小国寡民的尝试，在阿尔法星等星球之上也有了不错的描述。未来到底如何，阿西莫夫虽然看似选择了盖娅星系，但其真正含义却并未笃定。或者，也无法笃定。需要无数代人杰前赴后继地研究、发展、修正和不断前行。

的确，强烈的引导性是阿西莫夫《基地七部曲》以及其其它作品的意义。但其作品不为令后人高山仰止，而在于令后人超越。

其基地系列开始时候已经指明。文章起初，百科大全编纂派是官方认定的主流人物，可当他们掌握政权，却无法解决问题时，政治市长哈定解决；政治解决不了，宗教解决；宗教力量削弱，商业力量解决。行商力量被骡打败，第二基地的精神力量发挥作用：提出方案，解决问题；解决不了，换个方案。

其基地系列结束时候已经确认。文章将止，崔维兹的目光远方，异常坚定，即使雌雄同体的菲龙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也未曾后退。而菲龙恐怕未必是菲龙，盖娅又到底是谁？恐怕唯有裴洛拉特保持着常年研究古老神话而形成的静穆和安定。

阿西莫夫

（四）速朽不朽，不变常变

纵然是年龄逾两万岁的丹尼尔也难免停摆，纵然是智慧如神的哈里谢顿也有喜怒哀乐，纵然是强力如骡也会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打败。看似不朽的原来也不过速朽，尤其当大背景是银河乃至宇宙时。而看似速朽的却似乎不朽，譬如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哈里谢顿终于被一代又一代人记住，乃至成为迷信。变化和不变到底还是辩证统一，前进，前进，前进。此为应对无常的唯一妙法。静止是特殊的运动，前进是世界的主流。阿西莫夫，凡人也，已消失于世间；阿西莫夫，神人也，将长存于世间。

浩瀚银河

世界很大，不断前行。世界很小，亦然前行。世界，到底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