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系列（五）何去何从
文/山居中人
山东枣庄，马场古村，这里民风纯朴，风景秀美，但依然保持着几百年不变的陋习，思想观念并未与时俱进。
村上的男孩女孩一般结婚很早，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家中都有几个娃。女人是家中的主梁骨，里里外外一把手，男人却少有上进心，都是大少爷一样两袖一甩的人物。有几个上了大学的也是回到家乡，靠着父母养儿育女。
岩北就出生在这块土地上。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但也清楚知道家乡的落后与愚昧。现在他刚从东北一所普通职业学校读完大专回来。
他的命运会就此改变吗？还是依旧守着这里像他的父辈一样度过一生?
他在学校期间就打定了主意要去大城市工作，现在只是暂时回来呆一段时间，也好与父母商量一下。他一直是孝顺听话的孩子。
他的面前摊着一本法国作家大卫.梭罗的《瓦尔登湖》，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他从书中学会了与男主人翁梭罗一样喜欢沉湎于思考，只是理想与现实相距甚远。他囊中羞涩，每月的生活费一直靠父母供养。
此时他的目光并不停留在书上。他有点焦虑不安，眉头紧蹙，书本打开又合上——他的父母并不同意他离开家乡去大城市成家立业。
他想起了上午母亲的唠叨:
“小北，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我们不放心。你看电视上多少大学生出去找工作被骗连命都丢掉了，我们家就你一个宝贝儿子，不需要你挣多少钱，在镇上找个好工作，娶个贤惠媳妇，我们就很满足了……”
“隔壁村上王喜的女儿你也见过，结实贤惠，大你三岁。女大三，抱金砖。我们已经找人打听过了，生辰八字合，过些时日让媒人给你提亲去……”
“妈!我说过不愿这么早结婚，再说工作还没着落呢。我……”岩北有很多话要争辩，但又觉得力不从心。
他担心自己经不住父母的劝说软下心来。
在学校的这三年，他接触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思想的交流碰撞让他对外面的广阔世界充满了向往，他的心再不满足于家乡那种小地方。他想去杭州、苏州这样的江南美丽城市打工生活，只是他能凭一己之力安身下来吗？他的大专文凭在大城市要找一份好工作很难，他还得一边工作一边求学才有更好的未来。
想起这些岩北一脸茫然，前途的不确定让他的意志不够坚定，他害怕自己时间一长，就像温锅里的青蛙再跳不出去。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高大清瘦的身子，白皙的皮肤，唇上一抹淡淡的髭须，脸上却透着一股稚气，没有一点北方爷们的粗糙豪爽。他不由哑然失笑。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刚回到家时，还充满了兴奋和骄傲，毕竟从这里考上大学的并不多，他受到村民和伙伴热情的招待。可随着时间的延长，他在家无所事事，父母也不让他下田帮忙，他一头埋进书里，倒怕见起了外人，也懒得外出活动。
“小北，你不知道吧？前几年我们村刘二锅的儿子考上了本科，要去大省城上，他父亲舍不得儿子，就让他去上离家近的专科学校。现在他回来在镇上已经成家立业。村上人都夸奖他懂事孝顺，提起他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岩北知道这是母亲故意讲给他听的，她要潜移默化影响他，让他安心下来。
他心中起了反感，自己也要成为这样所谓的“孝顺”的牺牲品吗？固步自封永远没有出路，家乡的落后他是看在眼里的，正是这些陈旧思想在作怪。
他越来越感到家中的沉闷、压抑。父亲在忙着找熟人拉关系，母亲在急着帮他相亲，他一旦内心松动，也许村上又多了一个刘二锅家的儿子。
他开始在网上写文、投稿、找工作，简历投出去石沉大海，换来一点可怜的点赞数与稿费也只能聊以自慰，他的心情低落至极点，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的选择。
父亲没几天就找人留意了一个电厂的位置，工作轻松，并不要去外面高空作业。他要岩北做个决定，赶快去上班。
岩北学的是园林设计专业，他对这个专业感兴趣，以后想去大城市做园林设计，现在让他去电厂工作，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呆在这里。
“好你个小子，才念了几年书，就看不起咱村这穷地方了。我们也不愁吃不愁穿，哪里就不好了？养儿防老，你跑那么远，看趟孙子都不容易……白养了。”父亲很生气。
“爸，不是看不起，人总要往高处走嘛!辛苦考上了大学我不甘心再回到老地方啊！”岩北真的急了。
“你不听我们的话，每月的生活费中断，我不相信你出去能折腾个啥出来……”
岩北感觉自己再无能力说服父亲，一气之下走出了家门。
他也想过先暂时在电厂安顿下来，养活自己，锻炼一下工作能力，到时再找出路。可一想到母亲又急着抱孙子，要他早点成家，他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晃晃悠悠来到了离村不远的集镇上，镇子这几年经过拆迁改造已经焕然一新，街上店铺林立，茶馆饭店满目皆是，从茶馆里不时传出喧哗声，原来喝茶的人很少，皆是打牌和麻将的噪杂声。
岩北一眼就望见了刘二锅的儿子正和几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搓麻将。
“糊了!这一牌老大!”刘二锅的儿子顿时眉飞色舞，眼放异彩。
里面还有几个村上的年轻人也混迹其中。岩北怕他们认出，赶紧闪身，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刚才的一番情景让他像被电击了一下。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将和他们一样。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管前方的路如何艰辛，总得出去闯荡一番。
第二天清晨，他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封信，踏上了去城市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