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睡前故事（一）·轻熟女

今夜的故事，思来想去，得从她说起。

我的朋友Victoria, 又称维多利亚，又称秘密。

秘密是个大双鱼，每天活的横行霸道，忘性大的酣畅淋漓。

秘密高中时就来到枫叶国，那时候还小，小到申不了银行卡也考不了驾照。

那是个临近大城市的小镇，算不上发达，安静闲适。秘密在那里度过了（她自己声称）最孤独惶恐的初期。

而事实是，秘密是个举止上放浪形骸的姑娘，抽烟，吞云吐雾的样子像极了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的二姨太太，细细尖尖的红指甲，拈一只烟，点着，慢慢的吸一口，再缓缓的吐出，眼神在烟圈后面雾雾蒙蒙；喝酒，虽然我们认识世界不算短，也喝过不少酒，但至今不知秘密的酒量多大，在当年的小镇上，如果你说没跟秘密喝过酒，那简直不算是出来混过。吸大麻（偶尔一次），感觉又嗨又劲，劲儿过去居然还能自己开高速回家。

凌晨时分，若你看到一个姑娘踩着高跟鞋踉跄着跑回宿舍去赶宵禁，那是正处在成年之交的秘密。

我的朋友大多规规矩矩，不抽烟，偶尔喝酒，走在人生正轨的四方块里，我自己也是榆木脑筋，听到有这种故事的姑娘觉得十分好奇。虽然我和秘密友谊的开始，并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狗。

秘密和前男友养了一只二哈，是个颜值很高的小姑娘。毛色掺杂了黑白灰，眼珠带蓝，毛发光滑水亮且体型曼妙（曾经），怎么说呢，狗中林志玲的感觉（曾经）。在大学宿舍里，我们同住一楼。最初在电梯上遇见，我眼巴巴的瞅着人家的狗，恨不得上来就拥到怀里蹭蹭它的大毛头，而且我也看出狗子看我的眼光里也有同样的意思，然而秘密没拿正眼儿瞧我，理理头发，整整衣服，电梯门开就带着狗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等到终于有一次在电梯里搭上了话，被允许可以摸狗子，我拿出一种要把狗子胡噜秃的架势，甩开膀子一通狂摸乱抱。秘密大概没见过谁有这种不见外的摸法，内心狂野就没有释放出来只是浅笑了笑，据此我认定秘密是一个好脾气且温柔的姑娘，心里对狗主人的好感度蹭蹭上涨。

熟悉之后才知道，那时的秘密虽然有男友，但每天都过得很孤单，男友每天在外打工到很晚，难得的休息也是跟朋友聚聚，俩人只有一辆车，男友开走之后秘密就只能自己上课，回家，给男友煮饭，然后抱着胳膊等男友深夜归来。

“在这方面你还是很双鱼的，”我插嘴道，秘密撇撇嘴，不屑的表达了她的同意。

我和秘密真正熟起来，是因为男友跟秘密提了分手。在秘密暑假准备回国的当天，冷静的，没有一句解释的提了分手。

有一次秘密突然微信问我自己怎么申请单人宿舍，我才知道这件事，心里涌出的第一个担忧是狗子跟谁走。

最后狗子毫无悬念的跟了秘密，整个分手的过程秘密都很冷静。“当然懵逼也不是没有的，”秘密补了一句，又点了根烟，“我虽然当时心里也知道我俩走不到最后，但我的性格就是说不出分手。”

所以分手后，也许秘密的心里也有过难过，但她从来都没有哭，没有说。平时风风火火，脾气大的要上天，一说起前男友，总是提起对方的好处。而前男友一句话终结的，是他们在一起四年多差点就走到婚姻的感情。

秘密分手后，我和她开始相熟，帮秘密搬家，帮秘密看狗，和秘密一起逛街聊天，就像所有的好朋友一样。第一次小有争执，大概是我总也考不过驾照的那年冬天。作为一个玻璃心的作者，我表示真的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多次的失败。和秘密聊到考驾照的事情，对话如下：

我：不想考驾照了，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才不考呢！

秘密： 滚滚滚，别天天打着为这个为那个的旗号，你自己考不过你就好好练，这锅我们不背。

我：不想考驾照了，要不是因为交钱了我才不考呢！

秘密：那别考了呀，跟教练说把钱退回来，你磨叽什么呢？

我：不想考驾照了，我不想考的真正原因是反正我也考不过，何必浪费这个时间精力呢？

秘密：……懒得废话了扬手就要打我。

事后，我哭也哭了泼也撒了，安静的准备睡觉了，秘密又点了一根烟，呷一口，跟我说：“人生的坎儿还多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语气像极了一个尘埃落定的二姨太太。

前男友之后，秘密也许也试图再找个男友。她总是在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不经意的说到自己又认识了A男B男C男，他们如何如何喜爱她，而她如何如何地不放在心上。又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躺在我身边搂着我胳膊，跟我说她也渴望真心，渴望安定，可是心里有个大洞，狂风呼啸，在很多个悄无声息的晚上。

我于是把秘密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四处贼眉鼠眼的搜索适婚男子，但她不以为意，说男人们都是臭傻逼。要给她报名非诚勿扰，她插科打诨的就糊弄过去，要她自拍，不是捂脸就是照糊的再就是故意扮丑的。

对象找不到，秘密的脾气当然就变得更加不好，有次在路边停车碰到乞丐要钱，秘密理都没理，结果乞丐朝她啐了一口。乞丐走了，秘密越想越气，一脚踩着油门就去追乞丐，非要把那一口啐回来。这个事件一度成为我们朋友圈的笑话，一聊起来就是哈哈哈哈哈。

厉害归厉害，我最眷恋的是每一次不开心时她也不说什么劝慰的话，只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完就哼着歌去厨房，给你做炒饼，做豆干炒辣椒，做油泼面，让你吃饱饱，告别不开心。

厉害归厉害，秘密经常照顾路边的流浪狗，邻居家有只放养的狗子，每天定时来找秘密要吃的，“小狗挺可怜的，好像总是吃不饱吧，”她一边儿说一边儿用牙把火腿肠的包装咬开，然后一口一口的喂给那只有点脏乎乎的小狗，狗才不理她语气里的惆怅，只顾埋头苦吃火腿肠。但在我看来作为一只流浪狗它可真不瘦。

厉害归厉害，秘密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的狗子也养到胖的不行，曾经的狗中林志玲已不复存在，现在只剩狗中贾玲了。我们做姨妈的好久不见狗外甥，一见心中大骇，二哈真的能胖成这个样？

很多年以后，我应该也会记得，我们一起从宜家买回桌子椅子，然后回家我坐着，看秘密蹲在地上利索的拆着包装。穿着短裤，叼着烟，趿拉着凉拖。然后我负责递递锤子钉子，又看着她敲敲打打的把家具从木板木片组装好，她皱着眉头研究说明书上的指示，头发随便扎起来，指甲劈了也不在意，拼好家具用抹布擦干净，坐在旁边满足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嘴里还念叨着，“X，就问问你要男人还有甚么用？”

附图一张，秘密家的网红米500（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