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人（三）—会面
沿街的路上有许多五金店，废机油将门店前的水泥地染成了锈黑色，这条路叫江城东路，路的尽头是北安桥，桥下流淌着是北安河，河水常年是那种浅绿色，河两旁种着些常青的樟树，有些时候经过这Z都会想现在到底是哪个季节，只有从桥上行人穿着上才能知道些。过儿北安桥会有个三岔路，Z往南走一会就到了江城大学附近，他随便找了个面馆吃了些东西。县城小的原因就是每当发生什么事新闻报道就会大肆的进行报道，陈佳丽的案件还在电视台的节目里进行报道，幸好自己没有被这些记者给盯上，不然他可不想看到自己在镜头前慌张不安的样子。店里的老板娘很热情，端上面的时候问了几句Z有没有看到新闻里放的那个杀人案，准备向和Z讨论些什么，但是看到Z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后自打没趣的回到收钱的柜台那，掏出一些瓜子，偶尔的几个瓜子壳从柜台面冒出来，Z简单的吃了几口，将钱放在桌子上和老板娘说上后就出了门。
天逐渐阴了下来，电视台说今天没有下雨的可能性，但是看样子......Z走进了高兰说的那间咖啡厅，他挑了一个角落的双人座坐了下来，服务员是个小女孩，很年轻估计是江城大学里出来做兼职的学生，他点了一杯热咖啡，顺道叫服务员拿来刚进门看到放在柜台角落的报纸，高兰现在还没有来，他只好拿起报纸打发时间。
冶伟和文婷是稍后赶来的，选了一个能够看见Z但是又不易被发现的位置坐了下来，这里是非吸烟区，冶伟还是注意到文婷的感受，高兰是在他们点了第二杯咖啡的时候来的，他立马就发现了Z，进门的时候他往门外四周看了看，似乎在确定有没有在跟踪。
“点东西喝了吗？”Z问道。顺道将对面空坐上自己的外衣拿了过来。
“点了！你进来的时候有人跟踪你吗？”高兰低声说着，神色有些慌张。Z在想是不是他做的伪造学历的事被发现了，他似乎被高兰的情绪带进去了一般。
“难......难道你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Z也变得有些神经质，盯着高兰看着。
“不是！昨晚你的邻居不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服务员端来了高兰要的香草奶茶，高兰抬起头对着服务员勉强挤出一声谢谢后，便继续说了下去，“不是被杀了吗？”
“这件事新闻今天好像放了蛮多次的，难道！凶手？不，不会是你吧！”Z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别乱说，她......她是我的女朋友！”Z此时变得更加惊恐了，他还不知道像高兰这样的研究生竟然会找个KTV里面的服务员，他虽然只和高兰通过几次电话，见过三次面，但是他看人还是挺准的，他觉得高兰是个桀骜的人，不会找个像陈佳丽这样的女生当女朋友的。难道他们之间还有故事？Z对于他们俩的故事很好奇，但是还是对于高兰今天叫他来的目的更好奇。
“那就好，你说你今天找我出来是做什么？难道是另外一件事？你帮我伪造学历的事情被你们学校发现了？”Z低头搅了搅已经只剩小半杯的咖啡了。
“今天叫你出来的是，你最近要小心一点，警察可能会盯上你，到时候你不要乱说话，不要把我们的事情暴露出来。懂吗？”Z对于高兰突然变了的口气有些好奇，但是更有点放心，这样的语气才像他平常听惯了的声音。
“你放心，警察找我也不过是陈佳丽的事情，但是我是清白的，况且还是我报的警。对于你我的那件事我肯定是不会说的，你光是你了，我还要靠你那个加薪呢！”Z喝了已经凉了的咖啡，高兰只喝了一点就准备起身离开。“你就要走？”
“嗯嗯！我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还要回去继续做实验了！哦，我已经买单了。”说着高兰伸直了身子，开了门向左消失在Z的视野前。
Z将刚才看乱的报纸整理了一下，也准备离开了，他手头上还有一些工作还没处理完，正在报纸理好的时候，一男一女站在了他左侧。虽然是白天，但是咖啡厅还是亮起了暖黄色的灯，一瞬间左眼就像蒙住了一层黑布，他扭过头来，看到似曾相识的面孔。
“我能坐在这吗？”男人说了起来，虽然Z的鼻子有些不太灵敏，但是还是有股烟味窜进了他鼻腔内。
“哦！你们坐吧！我准备走了！”Z已经起身了，但是被一张大手按住肩膀，烟嗓的男人说起话来，“我们想和你聊一聊，你应该记得我们吧！”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坐了下来，女生从旁边的位子上拖了一把椅子挡在了Z的左侧。冶伟坐在他对面，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警察证亮在了Z面前。
“你们......你们不是已经做了调查了吗？”Z有些不耐烦，刚刚高兰提醒的话似乎还在耳道里打转。
“我们只是想要了解的更多一点，况且你是报警的那个人不是吗？”冶伟双手交叉，好像在盯着自己的猎物。文婷在一旁已经拿出小本子准备记下写什么东西。
“还想了解什么？我现在很累，为了这件事，我差点工作都丢了！”Z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然是忍住了，他不知道面对警察自己该不该说些和陈佳丽的交集，但是转念一想，高兰在躲避着什么，更不知道面对面前的两个人自己该不该隐藏起来。
“刚才和你聊天的那个人是谁？”
Z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知道高兰和自己刚刚见过面，真是的，竟然跟踪我！“我们准备去江城大学，但是中途走到这听说这家咖啡不错就先来喝一杯，恰巧碰到你！”如此赤裸裸的谎言，这个人不会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吧！
“一个朋友，听说我遇到这件事，总想来听听故事不是吗？人不都是有这种好奇心吗？今早一醒来我的电话就被塞满了短信和未接电话，说不定等你们走后还有熟人会来找我。”
“这件事落到谁身上谁都会被打扰的。”文婷一边记下她认为有用的信息，一边回应着。
“你之前认识陈佳丽吗？毕竟她是你的邻居，平常会说上几句吧！”
“哦！平常就见面打个招呼，有时候下班会遇到，她上班时间不定，有时候我凌晨一两点下班才看到她准备上班去。”
“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你们平常说些什么呢？”
“好像是在KTV上班的吧！她有时候会和我抱怨有一些客人不规矩什么的！租的房子里隔音效果不是太好，有时候会听见她在和某人说话，应该是在打电话吧！”
“和你抱怨？那你们关系应该不止打招呼这种程度！她打电话的时候有听到她在吵架什么的吗？”
真不该说这么多话，刚刚对面的警察一下子就抓住字眼，真不能不让警觉起来。“我又不是什么变态，我怎么会专门去听她在和谁聊天。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啊！”Z变得有些愤怒，毕竟他好像把自己当成是个窃听狂。
“我们又没说你是窃听狂，只是你刚才自己说的。”Z的态度还是在冶伟的预知范围内的。“你平常是什么时候下班呢？”
“平常都是差不多凌晨两点，昨天工作比较轻松，所以我很清楚的记得是在一点十五分左右的时间离开公司。”
“可你报警的时间是一点五十分，从你公司回去应该不需要三十五分钟吧！”
“你是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吗？”Z被刺激到了。“下班后我收拾了一会，又将明天要给领导的东西整理了一下，随后我就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杯热饮，在那待了五分钟左右随后就回家，走路到家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是立马报的警。”
“有谁能够证明呢？”
Z犹豫了很久，在脑子里权衡了一遍，即使自己买假学历的被发现，也比落个杀人犯的罪名可好的多。高兰肯定是不会杀人的，他脑子里很确信，虽然他的那双丹凤眼很令人不舒服，可他还是这样相信。于是，“当天晚上我确实见了一个人，不过不是你们认为的合伙杀人什么，因为自己晋升的原因，我向别人买了学历，昨晚我们只见过五分钟左右，刚刚你们见到的那个人也是他。”说完他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在便利店门口见到高兰哪里可是有人看到他们俩的。
“买学历？真是有意思啊！他叫什么名字？你有他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吗？”
“我现在已经四十岁了，还是个小小的科员，怎么了有错吗？”
“这件事我们暂且不说，回答我刚刚问题。”冶伟冷笑道。文婷也有些尴尬，他不明白冶伟是什么意思，只能尽量安抚Z的情绪。
冶伟的表情令他很不舒服，可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只能忍受别人的轻蔑。“他叫高兰，江城大学商学院的研究生，电话在这。”说完他从手机里翻出高兰的电话，文婷在一旁记着。“没我什么事了吗？”Z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冶伟却没有阻拦，文婷看了看冶伟就起身将他“放行”。
“哦！对了我叫文婷，这位是冶伟前辈，之后可能还会打扰到你呢！希望以后能够得到你的支持。”
“前辈，你刚才太凶啦！这么直接别人会接受的了吗？”
“因为我想试试他的反应，不过从时间来看他还得调查调查，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嫌疑人。”冶伟指了指自己脑袋，又笑了笑。
“直觉？”文婷反问道，可是却没有得到回答，冶伟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打火机。“Z报警说凶手撞到他，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昨天您布置的任务是让一些同事检查周围的监控，看看有没有比较可疑的人，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进展。”
“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个高兰，顺道去拜访一下我老师，真是好久没回学校了！哦！对了，待会打电话给负责调查监控的同事问一下情况。”
“嗯嗯，好咯！不过......”文婷突然温柔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么？”冶伟知道她什么意思，他有个女儿只比文婷小一点，不过他们心思还是知道些的。
“你说我们在这待了这么久，就干坐着是不是不好？”文婷坏笑了一下。
“好咯好咯！你要喝什么，我请客啦！”
两人走到柜台前，文婷点了自己喜欢喝的饮料，冶伟倒什么也没有点，走到门口点了一根烟后看看匆忙躲起雨的行人，“啊！下雨了啊！这下得淋湿了！”说这话的是刚拿到饮品的文婷，只是头也不抬，光顾着喝东西了。
“快点走啦！趁雨还小，应该在下大之前还能赶到学校。”说完冶伟紧了紧衣服，双臂抱胸小跑了起来，文婷跟在后面，穿着的皮衣倒是不怕，但是饮料就喝不了多少，还嫌碍事，就喝了一大口将剩下的东西丢在了门店旁的垃圾桶里，跟在了冶伟后面。[写道这里，开始诉说Z与陈佳丽的故事]
一年前
Z本不愿意去的，只是因为同部门要好的同事非要拉着他一起，他这才答应的。Z所在的公司是做家装这块的，那种比较受欢迎的设计越来越多的出自刚进来的高材生们，早些年前他刚进来的时候还是比较受器重的，只是现在年纪越长只能凭着经验支撑了，上次年终奖自己拿到手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自己为公司打拼这么多年，说不定也会下岗。当天公司举办生日聚会，吃饭的地方订在满江楼，唱歌是之后领导提出来的，在饭桌上年轻的后辈说的那些话真是让他如坐针毡，所以他才不想去唱歌的。从酒楼去唱歌的地方直接走个一百来米就到了，他走在队伍的后面抽着烟，看着眼前的那群人心里真是不是滋味。
“喂！Z，你磨蹭什么呢？”顶头上司章丘催着他。
“来了！来了！”他扔掉手中的万宝路，推门进去了。
一进大厅中间摆着一辆摩托车，整体的色调偏亮，右手边是一个大屏幕，放着一些歌曲的MV，左右区是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区，两边都是包厢，墙上是那种金闪的粉刷着。Z站在人群外，几个新来的小伙子吵着谁买单问题，负责安排包厢和收钱的几个小姑娘被吵得不可耐烦。
“能不能别吵了，谁付钱不都一样吗？还要不要了，后面的客人在等着呢！包厢已经不多了，快决定。”说完给这群人翻了一个白眼，随即往旁边处理其它事情去了。
“你什么意思，你过来，给我说清楚，老子又不是没钱，买你都可以了！”刚喝完酒的这群年轻人火气很大，最后一句惹来很多人发笑。穿着深蓝色大衣，耳朵旁带着对讲耳机的一个服务员听到后觉得有些被侮辱了，将手中的鼠标拿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垫子上。
“请你们说话注意一点！虽然你们有钱，别以为仗着这些就可以在这乱搞了。”那个女服务员回应道，她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身边的同伴也在拉着她，防止发生什么冲突。“呦呦呦，你给我们搞我还不乐意了呢！”
同行也有一些女人估计受了氛围的影响，还是受着酒精的刺激，直接伸出身子准备扯女孩的衣服，被她躲了过去，之后就开始骂了起来。坐在沙发上休息的领导好像被吵醒，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时候Z走到人群中间，“人家小姑娘也是打工的嘛！何必为难她们呢！好了，这次我请，你们先看看老大怎么样了。”看到自己这边人出来说话，还是前辈，年轻人逐渐消了火焰，估计是那句老大在一旁提醒了他们别失态了。Z返身向刚才起冲突的小姑娘道了歉，付了钱后由她带往包厢。Z很不会唱歌，这群在Z眼里近乎谄媚的年轻人，Z不知道这世道是发生怎样的变化，他有些头疼借着上厕所的空挡出门了。
夜色变得愈发醇正，只有无边的黑夜和那些短暂的路灯相伴，远处许多商家早在不久之前关了灯，只有一些彻夜不休的吸血机器在运转。人的皮像有很多，只有归于夜色之中才会将它摘下，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盒子里保养好，明天又将继续带上，直至死的那一天。
这时候Z看到正门走出一个女人，往他相反的一侧走去，之后看到暗处方寸的灯光亮起，应该是在和某些人在通话。Z的烟还没有抽完便给扔掉了，因为他好像发现那个女人是自己在前台劝过假的，这时候她又在哭了，应该是向某个人在抱怨自己的遭遇。他走过去，给那个女人地上一根烟，两个人便开始聊了起来。
“刚才......刚才真是谢谢你！”
“他们喝多了，还得向你道歉。你应该是刚开始做这份工作吧！”Z与她靠在墙上。两人就这样一句一句的聊着。最后若不是Z的同事发现他不在包厢里出来找他的时候两人肯定还要聊很久。这次聊天后Z得知陈佳丽是刚毕业不久，所有的积蓄被前男友骗走，现在只能在这里打工，家里的母亲并不知道她在这种场合工作。Z总觉得陈佳丽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样子，自己也是一个不入流的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拼死拼活也只能够暂时维持自己的生计，可是这时候陈佳丽并不是完全将自己扒开给Z看，对于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大叔她还是有做保留的，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住址，从入职第一天起，主管就要求所有人不许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客人，一方面是保护他们另一方面倒是怕有些人自己私自带客。
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便利店。那晚Z还是像以往那样很晚才下班，他去24小时营业的店子里准备买点宵夜，在便利店找东西的时候碰见了陈佳丽。准确来说是陈佳丽发现Z的。
“大叔！”陈佳丽跳着到Z的面前，声音里透着一种像见到久违的恋人那种情绪。
“呀！是你，好久不见！这时候不用上班吗？”两人在零食货架旁聊了起来。
“我下班啦！来这里买点夜宵，大叔怎么这时候还在这里？”
“我也刚下班！你们上班时间不固定吗？”两个人边说边选东西。
“嗯嗯！这个不要买啦！我买过了，待会分你点，这个不错，挺好吃的，我看看你买了什么东西！哎！你怎么买的都是些垃圾食品啊！”Z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姑娘说话还是这么刺。
“这么晚了不想做饭了，随便吃点。”
“大叔你住哪呢？我们要是离得不远的话可以来我家啊！反正明天是夜班，有时间做饭。”陈佳丽向Z发起邀请，Z将住址告诉她后，陈佳丽吃惊的说：“我们住的不远，你来吧！这些东西就放在这啦！”
两个人就这样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路上陈佳丽说起自从Z他们上次走后第二天主管就和他们开会说了些突发情况的解决方案，陈佳丽也变了一些，虽然说这行很累但是工资还是蛮高的。Z的生活与工作十分简单，因为这份工作与某些原因他和妻子离了婚，孩子也归了女方。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