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阳光，看不见的你

要回家了，在这个城市参加了一场考试，结果并不好，或许再也不会来了吧。

飞机还未起飞，我坐在经济舱里，透过窗户，能看到这架飞机的机翼和另一架飞机的机身。

外面的阳光很好，地面上金光闪闪的，这是我来这个城市的五天里唯一出太阳的一天。

刚来的时候，雨水落到下坡的路上，像小溪一样地流淌，大大小小的水坑浸透了我的鞋子。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糟心，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凝望着这里的树木，淋着这里的雨水，这一切都只让我觉得更加兴奋。

我把视线收了回来，闭目养神，等着飞机起飞。忽而，一阵淡雅的香水味朝我袭来，我睁开了眼，一个女孩正看着我，眉头微微皱着，她对我说道：

“不好意思，你好像坐了我的位置。”

我匆忙低头看看自己的机票，发现我的确坐错位置了，正当我想起身和她换的时候，她又说道：

“算了，你就坐那吧。”

于是，我默默地又坐了回去，她坐在了我的身旁。

飞机刚刚开动的时候，她把她的手机递到了我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备忘录的内容：

我有点不太舒服，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我先是一愣，而后轻轻说道：

“没事，你靠吧。”

我的话刚一出口，一股沉重的力量就压到了我的右肩上。我从没想到一个女孩的头竟然会这么重。

飞机还在上升的过程中，我的耳朵有些不适，眼里有泪水慢慢渗出，坐了那么多次飞机，却还是不习惯它的起飞和降落。

穿过云层，阳光变得更加刺眼了，我拉下了遮光板，两眼看向前方，也就是别人的座椅靠背，深咖的布料颜色和我的心情一样的黯淡。身旁的女孩似乎睡着了，我只好继续坐直了身子。

眼睛一闭，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这几天的经历，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多么希望自己在年轻的时候，能够在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度过一段时光，想让这里的风，这里的阳光都融入我的生命中。

可我虽怀着欣喜而来，最后不过是带着遗憾离去。或许是我不够幸运，又或许是我不够努力。

身旁的女孩忽然动了一下，她抬起了头，我的右肩膀已经是麻酥酥的了。她看着我，眼里还有几分倦意。

“刚才谢谢你啦！”她温柔地说道。

我礼貌地微笑，口里说着“没事，没事。”

她打开她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小盒巧克力递给我，我摆摆手，见我不愿接受，她便直接把巧克力塞到了我怀里。我只好尴尬地笑笑，将巧克力放进了荷包里。

飞机已经进入了飞行的平稳阶段，我侧头看向窗外，只看见蓝色的天的白色的云，还有它们之间那条蓝白分明的界限，云层之下，是看不见的城市。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女孩正在用手指一圈一圈地卷着她的长发，黑色的头发称着她暗红色的指甲。

她的身子忽而转向我这边，一双清朗的眼睛看着我，

“你觉得我有几岁啊？”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她的脸上画着很浓的妆容，扑面而来的是香香的脂粉气味。

“25岁？”我用试探的语气说了一句。

她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我有这么老吗，我才刚满19，今天就是我19岁的生日！”

我有些惊讶，她的妆容打扮让我很难把她和那些刚进大学的学生归为一类。

“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我每次坐飞机都是做的头等舱，今天是个意外，因为行李超重了，我才换到经济舱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又开始说起来，

“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口红了，我家里有100支口红，给你看照片！”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那是一张琳琅满目的照片。

她又问我，“你坐这班飞机是准备去哪呀？”

“我回学校，我在武汉读书。”

“哈哈，我没读大学，我18岁就开始工作了。”

“厉害呀，你做什么工作的？”

“帮新娘化妆。”她的眼里闪着光亮。

“我的男朋友也在武汉读书呢，而且他马上就要出国深造啦，他又高又帅，脸上还有两个大大的酒窝，每次看就他的笑容，我就觉得自己超级幸福呢”

我露出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的笑容，突然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奇怪，为什么她要对我这些话。

她笑着笑着，嘴角上扬着，眼角却滑下了几滴泪水。而泪珠慢慢聚成了两条黑色的线条，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滑了下来，我想给他纸巾，可在包只找到了一个卷筒纸，我递给了她，她接了过去，胡乱地擦着眼泪鼻涕，卷筒滚到了地上，我也没去捡，随它流落那个不知名的人的座位下去吧。

待她不在哽咽抽泣，平静下来。我轻声问了一句，

“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手。”

分手，这个词高频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是一年前。一年前，我和我的女朋友分手了。

她要出国，而我要留在国内要考研。

她说在国内读研究生没前途，导师压榨，论文造假。我没有反驳，又或许是我不知如何反驳。

她说她出国就是为了移民，不会再回来。她说分手吧。那是我们微信聊天页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我没有回复她，我害怕我发的消息，会是我们这辈子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我扭头望向了窗外。在那无边无际的蓝色里我好像看见了她的脸。关于她记忆从我心底慢慢浮现出来。

她是我高中时的同桌，有一双小鹿的眼睛，两颗咧嘴一笑就会露出来的小虎牙。

她喜欢在数学课上偷偷地吃零食，在理综考试的时候剥桔子。

我喜欢背着她的书包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听她说一路的话，喜欢她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却害怕她伤心的样子难过的样子。

有时她会给我读别人给她写的情书故意气我，有时她又会用手指戳我的酒窝感叹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个。

“你有挽留他吗？”

不知为何，我问了这句话。

“一个心已经不在我身上的人，我为何要挽留。”

女孩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她不再和我说话，熟练地拿出了包里粉扑和口红，开始整理自己的面容。

飞机降落了，身旁的女孩早已补好了妆，她起身，脚踩着坐垫，拿下了行李箱，迈着大步子朝前走着，我走在她后面，顺着人流，她突然回头看向我，轻声说道，

“要不要一起走。”

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种专横，像小学时脾气不好的女同桌。

我微笑着点头，我们一起走出机场，到了机场外，一个戴着眼镜，眉清目秀的男孩朝我们走来，他自然地接过女孩手上的行李箱，朝我露出礼貌地微笑。

“这个是我男朋友！飞机上谢谢你，我先走啦！”

女孩望着她的男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她潇洒地朝我挥了挥手，就挽着男友的胳膊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我在心里感叹到，同时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安心的感觉，希望异国他乡的那个她此时也能有这般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