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一年的江湖
Day23 说说你读的第一本金庸小说是什么？最喜欢的是什么？为什么？
这次，写篇小说玩玩：）
故事纯属虚构，请谨慎对号入座。
图片那只猫 发自简书App
那一年的夏天，校园里的紫色桐花开得灿烂，空气中飘着推也推不开的古怪香气。芸在书桌的抽屉里，藏了一本厚厚的《笑傲江湖》。晚自习前，周围开始有三三两两晚饭后回来的同学。她直接删除了晚饭，依旧沉浸在令狐冲的侠骨柔情里。她内心有些许的焦虑和不安，毕竟这是高考前最该冲刺的时候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初中时的男同学们那么迷金庸了。那些刚开始发育的男孩们，除了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打球，就是因为看《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这样的书被罚站、被家长追着打。捉襟见肘的少年时光里，他们为了快速看完三毛钱一天租来的武侠小说而不写作业和熬夜。
芸初三猛然醒悟、发奋图强，好不容易考进了这所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却在这里过了三年没有朋友、无比沉闷的日子。
芸是习惯冷眼张看人生的人，骨子里有一股寒凉之气。即使是高三，她的父母还在因为生活琐事争吵不断，好几次都喝令芸赶紧去拿纸笔，他们要起草离婚协议。他们常把离婚和芸当作战争或者妥协的筹码，不曾感受到芸内心的烦躁和厌倦。她也会偶尔嘟囔一句：“烦死了，天天吵，想离赶紧离吧！”
接下来，战事毫无疑问就会发生逆转。妈妈会抱怨女儿不懂事、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她而忍耐这段婚姻。爸爸则会说，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儿完全继承了妈妈的冷血。他们因为出现的共同敌人而变得同仇敌忾起来，也激起了芸内心深处的轻蔑：“哼！行动上的矮子！”
父母之间有爱还是习惯了将就，芸不得而知。她只是无法按耐内心深处对人生的厌倦感。高三堆积如山、无论如何都消灭不了的模拟卷，乏味到让人怀疑人生的复习课，连同窗外那无休止叫了一个夏天的蝉都让她无法忍受。
第二轮模拟考试之后，长着一双势利眼、说话阴阳怪气的班主任把全班的座位重新排了一下。芸的成绩上了高三就阴雨连绵，在高三这种吃人的气氛中，芸的懒散又愈发不入老师的法眼。她被调到倒数第二排，跟一个吊儿郎当的体育生坐一起。那个勤学上进的原同桌，也被老师换了个班级排名前三的“优秀同桌”。其实同学们都知道，她爸爸在省中医院工作，能给老师带来很多便利，所以就成了老师眼里“努力下就能考本科”的重点培养对象。
芸的这个同桌李林，看起来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他除了上课睡觉、下课哼歌、考试小抄，便是偶尔从书包里翻出一本金庸的小说来看。
教室的后门通常不开，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上课的脚步，也不会遍及全班。班里的后两排变成了“三不管”的地带。
很奇怪的是这一天，班主任老师在上语文课的时候，忽然从前门径直向班级后面走过来。彼时，李林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小说。芸迅速地撞了一下李林的胳膊，李林懵懂地抬起眼，弄清状况后，面不改色地坐正了身子。
班主任老师把芸前排一对同桌的男女生叫走了。班里的窃窃私语声久久不息，也因为班主任打断了他的课，语文庞老师难看的脸色挂了一整节课。
后来才听说两个同学早恋，来往的信件被女生家长发现，到学校里来“找老师解决问题”。在家长看来，女生如果不被调到和男生坐一起，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学生版本的故事却是，女生和男生早就暗生情愫，这次不过是利用调座位的机会坐在了一起。两个人还约定好好冲刺复习，将来考同一个大学。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芸在书包里发现了一本《笑傲江湖》，她立刻意识到为什么李林上课时能那么地面不改色—— 他把证据，随手塞进了芸的抽屉。想来是自己收拾书包时，随手装了回来。
晚上入睡前，她好奇地翻了翻这本书。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
书自然是不能留在家里读的。接下来两周的每一节语文课，和所有的课间时间，芸都奉献给了老爷子的“江湖”。李林并没有索要这本《笑傲江湖》，相反却有些纵容地由着她。
某一天，在语文课上她刚看到第十三回“学琴”里，“婆婆”任盈盈用琴声给令狐冲疗伤这一段：
那婆婆嗯了一声，琴韵又再响起。这一次的曲调却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轻叹息，又似是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
令狐冲听不多时，眼皮便越来越沉重，心中只道：“睡不得，我在聆听前辈抚琴，倘若睡着了，岂非大大不敬？”但虽竭力凝神，却终于难以抗拒睡魔，不久眼皮合拢，再也睁不开来，身子软倒在地，便即睡着了。睡梦之中，仍隐隐约约听到柔和的琴声，似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头发，像是回到了童年，在师娘的怀抱之中，受她亲热怜惜一般。
芸的手肘忽然被李林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抬眼看到庞老师正满眼期待地望向自己。
“读这一段！”李林指着语文试卷的古文阅读部分，低声说。
芸狼狈又尴尬地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读完了一段古文。然后，她悄悄抬眼望向了庞老师，这个唯一还能想着她、对她有所期待的老头。他摘下了老花镜，看着芸，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挥了下手让她坐下。
芸心里爬上来一阵颓丧……也许，终究是要让所有人失望的吧。
偶尔芸会被窗外树上的鸟儿吸引，她在自己的白日梦里，生出了一对五彩的翅膀，像无忧无虑的鸟儿一样飞翔。现实却随着七月高考的逼近，泥潭一样缚住了她的手脚。
毕业相照完，不得不对校园说再见的日子就一天天地逼近了。有些同学开始废寝忘食地秉烛夜读，只为了考进理想的学校。也有些沉浸在不得不离别的伤感中，各种小卡片、信件、离别礼物在班里暗传。
芸内心深处其实不在乎分离的，她接了几张不咸不淡的卡片，也回了几句“祝鹏程万里”的废话。
倒是李林，把上下两卷的《笑傲江湖》包了送给她。这怕是她收到最开心的礼物了。
之后，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芸过着乏善可陈的平庸生活。不平庸又如何呢？金庸大侠的江湖里，主角们都出身不凡、自带光环的：郭靖是梁山泊好汉地佑星赛仁贵郭盛的后代；杨康的祖上杨再兴是岳飞麾下的名将；令狐冲的情敌林平之出身富贵世家；张无忌父亲是武当七侠之一的张翠山；乔峰则是契丹贵族后裔......
也唯有孤儿令狐冲，虽然得世外高人风清扬传授独孤九剑，但一生沉浮，全靠机遇。若不是锦鲤加身，即便再情深意重、仗义行侠，也未必能有后来的丰功伟绩。
命运弄人，芸在七年之痒的婚姻里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准备收拾行李离开故乡。那个下午，她准备再次“断舍离”时，翻到了高中时代的那些卡片和礼物。李林送她的《笑傲江湖》赫然其中。
她随手翻了翻，却在三十六回掉出了一张卡片。李林用蓝色的钢笔公正地写道：“愿每一年的每一天，都能看到你的微笑。”
“每一年的每一天......” 芸怔忪在那里。
往事扑面而来：跟李林在课间分吃的巧克力的馥郁，下雪天课间被他塞到脖子里雪球的冰凉，笔记本上被李林画下的小人儿的古怪表情，上学路上偶遇时李林慢下步子跟她边走边聊的温暖......
高考后的暑假，李林曾经打电话给她，还说：“傻子，考完轻松了，你可以好好再读读《笑傲江湖》了！”
可是，年轻的时候，那么无知傲慢、讲究“逼格”，谁会把“通俗”的武侠小说一读再读呢……
又是多年过去了。
2018年的这个深秋，江湖儿女犹在，快意恩仇不断，金庸大侠却终于“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芸想起了这本《笑傲江湖》。她决定从步履匆匆中停顿下来，再细细地重读一遍......
图片那只猫 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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