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成长励志

送我的猫“去死”

2019-07-13  本文已影响0人  无敌小盆雨

1

天上是很刺眼的太阳。

      医生问:“你决定了吗?”我点头。护士过来想抱走她,我拒绝了:“没关系,我亲自送她。”

      我们进了那间手术室,里面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手术床?上铺了一块蓝色的软垫,很薄。我把她抱出来,她可真瘦,只有一层干枯黯淡的皮挂在骨架上。她躺在软垫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觉得手术室太冷了,那张软垫太薄了,手术床板是金属的,浸透了寒意。我安慰她:“没事了啊,马上就好了。”

      昨天一整夜,她躺在我旁边急促地喘气,没出过声。忽然,这会儿,她细弱地冲我唤了两声。我蹲下去,看着她。她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冲我呼唤。她的脸颊已经深深地凹陷进去,两只眼睛突兀地占据了大半张脸,可目光却是温柔而深情的。我凑过去,她低头在我的额头嗅了嗅,像是在亲吻。

      眼泪不是流出来的,它们可怖地冲出来,模糊了我的眼。我抱住她,对医生说:“等一下,我跟她说说话。”我们贴着脸,喃喃细语,做最后的道别。然后,她缓缓躺下,似乎不再有牵挂。

我竭力不去看医生手中的白色针筒,蹲下去,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们对视着。我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医生摸摸她的脉,说已经走了。她的眼睛依旧睁着,身体还是温暖的,那急促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了。

我用被子裹紧了她,抱着她走出医院。胡安手上拿了一把铁锹。出门的时候,我们为这个铁锹吵过架,我不肯拿它,胡安把它揣在怀里。

她是胡安在路上领回家的,我和东君决定收养,所以,她是我们三个人的。

2

我抱着她往河边走。胡安提醒我,要不要等东君回来了一起。“不了,看到了反而伤心,何必增加他的痛苦呢。我们送她一程就好。”

她临走前,已经病了十多天,身体迅速消瘦下来。我们以前总笑她胖,我给她拍了照还要把脸蛋美图一下,整小一点。现在她可真轻啊。

她刚来的时候,身上很难闻。

东君最耐心,给她洗了澡,还琢磨给她刷牙。洗干净后,她在我们怀里钻来钻去。我们在小院的时间不多,大家总出去,院子又大,她的到来几乎没有影响到我们。每次喂食的时候,三个人总要互相问问,别喂重了。大家出门的时候得提防她跟着。后来她学聪明了,躲在门口,一等我们出门就飞快窜出去,躲在车底下不肯出来。大家哄她,逗她,最后生气了,一把逮住她扔回去。

      现在我知道了,她是太想跟我们在一起了。她总是独自在家,一待就是一天,深夜的时候,我们才回来。钥匙刚转动,她就在门那边叫唤,我们进门时候得留心那团小小的身影冲过来,怕她被我们误踩在脚底下。

      我抱着她继续往河边走,乡村泥泞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跟胡安的脚底下都沾满了泥土,疲劳使我的眼泪干涸。风吹过来,脸上一阵紧得 发疼。

      她刚来的时候,不太会在厕所小便。有一次尿在沙发上,气得我想抽她。她像兔子一样往楼上跑,地板被我拖得太光滑了,她一边跑一边滑倒,几乎是连滚带爬。我们都被她逗笑了。

      有一段时间,她喜欢上翻垃圾桶。半夜我听到客厅垃圾桶塑料袋被拨弄的密率声,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过去,她见到我立马别过头,假装望着窗外的明月深思。我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凑过脸瞪着她,她可真会装啊,瞪着两只大眼睛装无辜。

      有一次,她从家里跑出去,上了房顶,就不见了。当时我跟胡安在外地出差。东君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她再也不回来了,可是过了四五天,她浑身冻得冰凉、站在门外叫,地进门就跟饿死鬼一样吃东西。  东君跟哭了。我说她回来了的时候,我忍不住

我们走了两个小时,  又累又渴,就在河边铁椅上坐下来。我打开被子,摸了摸她的手,已经发凉了,可她的眼睛还睁着。

胡安跟我聊起了安乐死。我有些不开心。她不能说话,也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们帮她做主了。我看着她挣扎着求生的样子,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她才六个月,还是个小姑娘。

曾经我发愁过,如果大家各自搬家了,谁来收养她。我有洁癖,不喜欢她掉的毛发,不喜欢她进我卧室,不喜欢她一-天到晚求我陪她玩。

可我已经习惯了晚上她从楼下跑到楼上的扑腾声,习惯了她大早上叫“饿了”的烦人劲儿,习惯了她喜欢贴在我卧室门口听动静,敲我的门。

我都下定决心要跟她过一辈子了,她却跟我失约了。

3

太阳快下山了,我起身,再次抱起她,说我们走吧。过了河,就是我们遇到她的那个小村子,我们把她葬在河边,要找棵大树。

现在河水已经解冻,那条我们经常跑去玩的堤坝,被河水淹没了一段。我抱着她跳过去,鞋子湿了一点。好了,你看,我带着她,过了奈何桥。

因为她,我跟胡安吵过架。其实,我只是阻止她吃垃圾桶里的东西罢了,胡安把对自己的放纵蔓延到她身上,不许我干涉她的自由。到现在,我也不能忍受这种散漫和不自律。我想,她应该是理解我的。如果她能早点养成不乱翻乱吃的习惯,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我们过了河,穿过一片果林,到了当初遇见她的地方。走过一棵树,葬在这儿吧?离河边太近了,怕涨水时候淹没了。继续往前,这个视野挺好,葬这儿吧?岔路口,总有车辆过,不安静。我们过了一一个又一个地方,总觉得不够好。可我明白,这一路,总是有尽头的。再后来,我们到了以前钓鱼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杨树林,河坡铺满了大块石头。我跟胡安都相中了这里。

我们找了一棵树。我放下她,胡安脱了外套,掏出铁锹。我抢过铁锹,说我来吧。铁锹已经很旧了,用几下,木柄就断了。我把它扔了,趴在地上,用手刨。胡安帮忙掏走泥土。我很快就刨好了一个坑。够大,够她舒舒坦坦地躺下去。我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全是泥土。

我把她抱出来,摸摸她的头,说你干干净净地走吧。

她躺下,胡安把热水袋也放进去,让她一起带走。最后那几天,她一直在垂危状态,体温极低,医生嘱咐我们给她保温。我们三个人轮流给她换热水袋,给她盖被子,抱她在身边睡觉。有时候她呼吸太难受了,就自己走出来,一会儿就没力气了,贴在冰凉的地板上。我跑过来又把她抱回被窝里。

泥土撒下去,很快盖住了她的身体。胡安放肆哭起来,说是她选择了我们、陪伴了我们,不是我们收养了她。我想起痞子蔡曾经说过,动物其实是你最亲的人变的,她陪伴你度过最艰难的时候,然后离去。这样一想,心里又疼了几分。

我们把她的棉被和纸箱,在河边烧了。火借风力,很快舔干净了这些东西。我把灰烬扫到河中。入水那一瞬,火星在河面闪耀,像星空一般。

(檬男摘自“她的国呀”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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