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去什么都有可能
跑出去什么都有可能
人们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然而生活在悬崖峭壁间又该吃什么过活呢！
在滇东北，有一个小村庄，这里四面环山，所以放眼望去不是悬崖峭壁就是江河横流。
村里人的耕地也真是少得可怜，直到了改革开放后都还是很难吃饱饭。
在这村里有一王姓人家，男的叫王永贵，妻子也没有正经名字，因在家排行老七，所以大伙儿都叫她李七妹。
王永贵两口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家里几亩山地的使用，总被他们计划的十分精细。
怎奈土地实在贫瘠，所产粮食还是不够一家人裹腹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一年夏秋交接之际，天上连下几日大雨后引发泥石流。
村里人家倒没伤着，可是地里的庄稼大部分都被冲走或掩埋。
这下全村可就炸开锅了，一时间哭喊声、咒骂声四起。
王永贵两口子伤心之余，又不得不为将来打算。
可怎么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日他父亲从外头回来，手里拿了一把沾满泥水的新鲜的玉米杆子，嘴里喊道：你们看啊！这眼看着就要成熟的苞谷，剩点都成这个样子了。
他母亲看后还未说话就先哭了，怀里抱着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永贵见了这情形，心里哪里是滋味。
夜里两口子又在屋里商量了起来。
你看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我们还是快点想办法吧！不然饿死了都没人晓得，王永贵说。
是啊！就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你们平时不是说改革开放了，外头都在搞建设吗？要我说，我们要不出去跑它几年来看看，李七妹说。
是啊！我早就想过了，只是你晓得的，我就是一个二年级都没有毕业的。字不识几个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怕什么嘛！那要你这种说我还是文盲呢！那不是永辈子都不要出门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这里比我们聪明能干的都没有哪个出过门，你就不怕吗？
有啥子怕的，他们没出过，我们就不出了吗？你看人家不能说话的哑巴都敢到处走。我们好好的怕什么，不晓得的，张嘴就问。没去过的地方，两只脚一走就到了。
也是哈！要得那我们就想想去哪里好，既然都这样了也没得啥子好怕的了。
就是，听他们说昆明是个大城市，要不我们就先从那里去怎么样？
也要得，昆明是省会，肯定可以挣点钱的，明天就和爹妈商量好，过两天我们就走。
第二日一早，全家人还没出门，王永贵就和他爹妈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妈先开口道：你们怕是疯了，市里头都没有去过，就要跑到省城去，要得个屁！
妈！不怕得，你看现在都这种样子了，还不出去以后日子更难过，李七妹说。
是啊妈！再不出去我们就只有等死了，王永贵说。
你们都商量好了就要得，要我说现在我们两个老的年纪又不很大。屋里这些事都还做得动，你们去哪里都好，只是要想清楚，王永贵爹说。
你就由他们去嘛！万一找不到回来了看你咋个办，王永贵妈说。
不怕的妈！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怕会找不到路吗！王永贵说。
一家人商量了半天，才说定了出门的日子。
到了走的这日早上，左邻右舍也都跑来送这两口子，一阵寒暄之后自然是哭的哭、闹的闹。
久久两口子才不舍的坐上了班车，五天后车终于到了昆明。
但是从车站出来，两口子就找不着北了，直急得四处乱转。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二人又没去处。只能随便找了个屋檐靠墙坐了下来。
李七妹仔细翻了翻装干粮的包裹，才发现就一个干饼子了。
二人一起叹了口气，李七妹把饼子分成了两半，将就着吃了起来。
又过了些时候天终于黑了下来，李七妹看了一眼旁边的王永贵已经闭着眼睛睡了。她自己心里不是滋味儿，只默默的把头靠在墙壁上，两眼直直的朝天上看去。
没过多久就听见王永贵的腹部传来，咕咕空响的声音。李七妹耸了耸肩把他摇醒，并说道：是不是熬不住了？你等我去走一趟回来。
是啊！你要去哪里？
我刚刚看到垃圾桶旁边有一个人家啃了两口的苹果，我去看看还在不，在的话把它捡回来还可以吃的。
咦！那种哪里能吃，都是人家丢了的，好脏哦！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干讲究什么！你不吃算了，我自己去捡来吃。说完李七妹就一个人去了。
当她走到一个垃圾桶面前时，借着暗黄的路灯她发现那个苹果还在。她四处望望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就快速的把苹果捡了起来藏在衣服里。
正要离开的时候，她发现垃圾桶装的满满的，心里想着还会不会有别的东西。
她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自己，挽起衣袖快速的在桶里翻找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就把两个衣服口袋装得满满的，回到了王永贵身边。
她没有说话，把所有东西掏了出来放在王永贵面前，开口道：快吃吧！不要讲究了。
王永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随手拿了一样东西胡乱吃了起来。
李七妹见他吃着东西也没有说话，把那个苹果坏的地方用手掐来扔掉，然后二人就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角落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两人被路上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两人看着晨雾里路灯灰黄，人们来回穿梭，自己的内心也跟着荡了起来。
呆站了半天，王永贵才开口道：走媳妇儿！我们去找活儿去。
说罢两人就背着行李，沿街边走了起来。只要是路边开着门的店铺，他们都跑去问人家要不要人。
一直问到中午时还是没有一家要他们的，没办法二人只好强忍着，又继续找活儿去了。
眼看着太阳就跑来没有踪影了，两人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
这时他们到了一个米线店门口，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店里。
王永贵忙进去陪笑道：大哥请问你们这里要人不？
不要，我自己都在这里没得事情做，还要你们来干什么！中年男子说。
王永贵只得无趣的低着头走出门，带着李七妹就到对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一直干坐到，街两边的店门都要关完了，两人还在商量明天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米线店的老板也把门关好了，只见他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嘴里说道：你们两个肯定是才从乡下来的吧！
是呀！大哥！我们昨天到的昆明 ，王永贵说。
要我说你们呀！就别这样满街跑了，要是不怕吃苦的话，你们可以跑到建筑工地上试试，中年男子说完就走了。
是呀！我们又不缺力气，赶紧走。王永贵说着话就拉了李七妹离开。
两个人又胡乱转了些时候，终于见着一个工地上灯火通明，一帮工人正忙着搅拌混凝土。
王永贵忙走上前去拉着一个工人问道：兄弟！你们这里还要人不？
我都是帮人家打工的，我不知道，这个你要去问包工头，那工人说。
那包工头在哪里呢？
就在那个楼上，带红色安全帽的就是，先前好像听他说过还想要人，你们快点去吧！另外一个工人说。
两人道了谢，急急忙忙的就去了。
见了包工头，说明了情况，包工头缓缓的开口道：算你们运气好，来得正是时候，今晚你们就可以干了。
那太好了谢谢大哥了，我们总算不用愁没地方去了，王永贵说。
没什么的，大家出门都不容易，我才来时跟你们还不是一样的。对了；先把价钱跟你们说好，男娃儿六块钱一天，女娃儿五块，今天都半夜了你们就只有一半的工资哦！
嗯嗯好的，已经很好了，谢谢大哥照顾了，李七妹说。
很快有人带着他俩放好了行李，就开始做工了。
原本做到天亮时就可以收工了的，但是由于工期赶得紧，所以包工头就对大家说：要是累了想休息的就可以回去了，还可以干的就留下来继续。
众人听后有走的也有留的，王永贵听后对着李七妹说：你快去睡会儿，我继续干。
不睡了，睡什么！我们出来就是挣钱的，我们再干一天就可以拿到十六块五了，李七妹说。
虽说两口子是农活儿干惯了的，可这工地上的活儿干起来就不消停的，一般人哪里吃得消，不过是咬牙坚持罢了。
包工头又对着留下的人说道：你们男娃儿些专门挑混凝土，几个女娃儿负责拌砂灰。
说完一帮人就各自忙开了。
李七妹拿着铲子走到一堆砂石前，旁边一个大她几岁的妇女说道：幺妹你们应该是才来的吧！
是啊！我们才盐津来昆明的，你们都是哪里的，大姐？
哦你们是盐津的啊！那我们还算半个老乡，我家是威信的，对了我姓胡你呢？那妇女说。
哦哦是吗！我都不晓得除了盐津还有哪些地方呢！我姓李；叫李七妹。
几人闲话了几句就开始忙了起来，没多久几人就把两大堆粗细砂子拌匀了。
七妹你新来，你放水，我们几个去搬水泥，胡大姐说。
不、不！我年轻点，我和你们去搬水泥，放水交给别人吧！李七妹说。
说罢她就率先去了放水泥的地方，用右肩扛了一袋水泥就走。
胡大姐忙背了一袋水泥赶上她，说道：幺妹不要像这种拿肩扛，时间长了你哪里受得了，你看我们都是背着走的。
李七妹忙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果然见大家都是背着走的。她忙向胡大姐道了谢，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忙开了……！
时间很快就过了三个月，王永贵两口子也慢慢的熟悉了工地上的活儿。
两个人还是改不了以往在家时的勤快，能多做的活儿绝不偷半点懒。
而且比别人都要强些，人家肩挑混凝土都是一次两桶，王永贵却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每次都是四桶三百多斤的放在自己肩上。
爬楼梯走墙壁都如履平地一般。
李七妹也不示弱，别人一次扛一袋水泥都费劲，她总是一次两袋放在背上，还跑得起来。
旁人对这两口子没有不叹服的。
这日午饭时候大伙儿一起在路边买饭吃，只见王永贵和李七妹两口子，真是恩爱至极。
两个人抬着一盒饭，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的，要是有点好的菜两人还要相互推让一番。
一旁卖饭的大姐叹了口气道：这两口子也真是拼命啊！干的都是流血流汗的活儿，吃的本来就不好，还两个人吃一个人的份儿。
是啊！不过你不晓得人都是逼出来的，听那李七妹说他家里饭都吃不上了，出来时车费都是跑了好多人家借的。所以他们都卖命的干活拼命的省，得几个钱就赶紧往家里寄，胡大姐说。
此后这卖饭的大姐倒热心，每次打给王永贵两口子的菜都要多些，有时卖剩下的她也找个由头全部舀给他们。
时间一长这两人哪里过意得去，先是李七妹多塞些钱给卖饭的。若是对方不要，她就悄悄的放在人家的钱盒子里。再到后来他们也开始一人买一份了。
工地上的活儿就看谁力气大，不怕苦的。有时昼夜赶工，也有的是多少钱打包给某人做的。
这王永贵两口子再能干也是血肉做的，要是日日通宵达旦的干，身体哪里吃得消。
慢慢的两人就培养出了很好的默契，白天有活儿时两人都干，要是遇着晚上连续加班两人就轮番上阵。
要是打包给他们的活儿他们就一起加班干。
时间很快就又过了大半年，这日王永贵刚接了一个活儿，要把五千多块红砖一夜的时间全部挑到四楼去。
王永贵粗略估算了一下，对着李七妹说：七妹这样反正也不太多，上半夜你去睡觉，下半夜两点以后你来换我吧！
李七妹也答应了他的提议，先去睡了。
王永贵看着她走了，也没有多想就开始卖力的搬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楼上下来，就看到李七妹已经开始往铁篮子里码砖了。他忙上前去开口道：你怎么就起了，才几点？
十二点过了，我睡不着就起来了，你快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就行了。
哎！要得什么，你快去多睡一会儿，晚点再来。
我都睡好了，你快去嘛！你不要小看我，这点活儿我还是干得了的。
好嘛！我也不困晚点再去睡吧！说罢两人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看着剩下的砖已没有多少了，李七妹忙劝王永贵回去睡，王永贵只是不答应，说：这剩下的也不多了，我们一起干完回去吧！
李七妹见劝了没用，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更卖命的干起活儿来。
差不多要完工时她才又对着王永贵说：你看我们这样没日没夜的干也不是办法呀！现在倒还好，人年轻。要是再过几年就没这劳力了。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是下苦力的命。以后真的干不起了再说以后的话吧！
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换个方法，以前胡大姐就说过你还年轻，可以去学点手艺，也不至于永远这样苦。只是那时候我们才来这里什么都不熟，现在不一样了啊！
好笑人哦！我能学啥子手艺，大字不识几个。
你看不说远了，就我们身边有手艺的人就大不一样。他们砌砖的师傅，人轻松不说，挣得又比我们多好些。
对呀！你看还是你心细，只是无缘无故的哪个又会教我呢！
我跟你说，我仔细看过了，有个李师傅技术很好，人又还和善。你看我们给他打小工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像别的师傅一样对我们呼来喝去的。
嗯嗯，那倒是，我也觉得他人不错，只是怎么和他开口才好呢！
这个容易，你看说起来他和我还是本家儿，我们脸皮厚点叫他一声哥，想来他也不会拒绝的。就今天晚上我去买条烟，再炒几个像样的菜。你把他叫来喝几杯，事情就好说了。
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果然到了晚上，在王永贵两口子的细心周全下李师傅豪爽的答应了收他当徒弟。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王永贵就可以轻车熟路的砌砖了。工钱也从原来的六块变成了二十块一天。
李七妹也没有再去搬水泥拌混凝土了，每天就给砖工师傅们打小工，别人最多可以替两个师傅打杂，她却可以帮三个人，还一点不让师傅们操心。
就这样两口子又干了五年，生活不断的得到了改善。因两口子的口碑和人缘儿都不错 ，慢慢的他们竟自己开始承包些小工程来做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2001年，王永贵的两个孩子都上了大学。他和李七妹两口子又做起了房地产生意。
不过两口子因为生意忙，在一起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这日李七妹和婆婆正在家中等着王永贵回来吃饭，谁知一等就到了晚上十二点还没回来。
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李七妹心里难受却也不好在婆婆面前表露。
反倒是她婆婆有些生气的说：长期这样，像个什么话，同样是做生意，怎么他就比你忙。
妈！没得办法，他们男人家在外头谈生意这也是常有的事，我主要不喝酒什么的，所以没他忙。
好嘛！不过等他明天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才要得。
二人闲话了一会儿就去睡了，到了凌晨三点多，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李七妹急忙起床拿起电话，只听电话那头有个人很慌忙的说：王永贵出事了，叫她赶紧去杏花村歌舞厅……
李七妹放下电话，来不及多想急匆匆的开着车就往那地方去了。
当她开着豪车路过菜场边时，看到一个年轻妇女手里拿了一把菜叶从车子面前穿了过去。
她突然把车子停在路边，揺下车窗，朝那妇女看去。只见她在昏暗的灯光里，十分认真的翻选着人家卖剩了丢掉的菜叶子。
看着、看着李七妹仿佛想起了什么，眼泪不自觉的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更是失声痛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