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断后闻
无间誌异系列
- 《太地如征》第十三则
- 《北史·宇文护传》：“护第屯兵禁卫，盛于宫阙，事无巨细，皆先断后闻。”
以下记录来自于王证闭关摆脱心理问题期间的录音。整理如下，没有时间戳，按录音次序排列。
- 乾：马乾（王证少年好友小马 —— 马千米 —— 原籍太地共和国金城郡。现为西洋联邦公民，「东马基金」创始人。）
- 证：王证（在马乾帮助下，在新乡城郊外闭关治疗心理疾病。）
乾：起床了吗？我给你送点水果来。
证：谢谢。这院墙还是不够高啊！今天早上实在忍不住，翻出去跑了一圈。还好没遇到人，这里荒郊野外，也没人认得我。
乾：那我应该再让人做个笼子把你装起来？你要自律，做梦了吗？
证：做了，梦里全是她……
乾：只要不是噩梦就好，省的我又要费心去翻警讯。钥匙放在我手里也是假的，你的心锁要你自己开。
证：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把自己关在这里也只是加个保险。何况，我现在也不能出去见人。
乾：是啊！满世界都是你的脸啊，你看新闻了吧？我觉得你应该让方同帮下忙嘛。
证：随便吧。本来，这些身份就是累赘。
乾：咱们老家倒是没啥，方文正还没泄底，估计方同用了不少力。可是西国跑酷的这个啥师傅 —— 你说你取的这是啥名字 —— 跟宋元婴是一张脸，可是很多人都知道啦！
证：名字又不是我取的，我还觉得傻呢！对了，你知道还有一个通告，那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电脑模拟人像，是谁吗？
乾：那不是太地人，看那腰身和他耳边的肌肉，肯定是东洋人。
证：你怎么知道？你接触过东洋人？
乾：嘿！你哥哥我当年被方老爷点醒，就逃到了安国 —— 就是现在新安民国的那个特区 —— 老运河码头。那时候，老能看见从水里爬上来的东洋人。你知道吗？他们会变脸，脸上的肌肉跟咱们不一样。我在面馆做伙计的时候，还叫破过一个。当天晚上我就吓得躲了出去，那时候年纪小，没忍住。
证：我感觉我知道他是谁。
乾：你说谁？那个传说中救了全世界的「佚名浪人」？
证：是啊！你别说出去啊，我感觉他是我的一个老相识。而且，你听说过新安码头那个谁也找不到的大善人吗？收养了好多难民，最后把码头搞得很发达的那个？
乾：你说他就是传说中那个千人千面、谁也说不清的大善人？他是东洋人啊，不过东洋人倒是确实很有钱，而且都存在码头上，说起来我的本钱也是东洋人给的。
证：你杀了他们抢的？
乾：你怎么这么说？我又不是天生杀人狂！我杀人只是为了报仇，我是正当商人，好吧？我曾经救过一个东洋人，姓孙。那是在老安国的内陆，一帮东洋人伏击他，被我打残了。这个老孙头是他们那个什么岛来跟太地各国和谈的使者，我最后送他进了东国。他达到目的了，就把码头上的家当都让给我了。我是这样才跑来西国做投资的。
证：我说的这个，是个倒霉蛋：先是被我打烂了耳朵，就不敢回东洋了。后来做了安孝勇的门客，又折在我手里。我觉得他应该服气了，就是还在跟那帮政客折腾，最后就打仗了。最后我们见到的那次，他喝了很多酒，赌咒发誓要做个安善良民。所以我猜新安码头那个人就是他，但是新闻里那个协助警方抓捕戚火的人，我总感觉也是他。你不是说，你打听到那十二枚核弹头都是可以引爆的吗？那就是说，这个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改装了遥控器，并且在戚火的背包里安装了炸药。
乾：你看这个模拟图，头像到脖子肩膀，明显是照片，为何偏偏在脸上打上马赛克呢？是不是因为他又扮成了什么人？
证：他扮成了宋元婴，也就是我的脸！为了引起警方注意。你不是说，报纸上公布宋元婴牺牲的新闻上面有护照照片吗？
乾：都是人精！
证：你又何尝不是？你杀死万站长来代替你变成凶手，在我的住处放入那具尸体的毛发皮屑来取代我，你也很高明啊！
乾：嗯……这你居然也知道？不过我是问心无愧的：万胖子这种杂碎就该杀，拍手的比哭丧的多；那具尸体是自愿捐献给我投资的生物研究院的，他的家人又收到远高于宋元婴牺牲的奖金。我是公平的。
证：你自己心安就好。这事情跟我无关，虽然跟王队有关，但是我想他应该也没有那个意愿去深究。我痛恨政客，以前我曾想让那些政客都去死，但是现在我变了。这个乱流涌动的世界，昌盛还是暴虐都好，我只服从天道。
乾：你有点激动，你要自律一点。别再翻墙了，我走了。
乾：今晚可以喝酒吗？敢吗？
证：新年后出关再说吧，我基本上没事了。
乾：就是嘛，你年纪还轻，这辈子遇上……
证：我不是说这个事儿，米莎还是会陪着我的，一辈子。
乾：唉……
证：方同给我来了消息，他让张佐在各国新闻界想办法把我的事情圆过去。萨克塞和宋元婴是一个人，是个没有组织的民间特工爱好者，已经牺牲了。过个十天半个月，老百姓就忘记了。我没跟他提起你，他应该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乾：老头儿灵着呢，我不见他就是。再说，我真的只是个正当商人啊，怕什么？
证：你自己心安就好。对了，听说格兰郡的窦长官被革职查办了？
乾：是啊，十二粒弹头都能丢？不革他革谁？这些弹头本来是东国的，现在有了联合国，估计会被销毁。
证：我看不见得，这背后还会有事的。
乾：新闻上说，四月份有个东国调查团去查验的。都瞎了吗？没看出来是假的？
（马乾的电话响起铃声……）
乾：喂？是我是我，梅太太？什么啊……别急别急……慢点说，都被强盗抢了？怎么会？您别急，这样，您今晚去我家住，先安顿下来，我马上回来。
证：都不是瞎子，只是看出弹头是假，却因为责任，都不吭声而已……
乾：我得赶紧走了，富乐山小区，一条街两边今晚都被劫了！我们好几个老总都住在那里，刚刚是总经理的太太打电话来，他老公出差了，怕死了！我要赶紧回去安顿他们……
乾：昨晚做噩梦了没？
证：当然没有，已经很久没有梦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乾：事儿挺大的。昨晚我家里住满了人，几个老总和他们的家眷都住到我院子里，三十一口人呢！除了他们，还有好几家我不认识的，被两个蒙面持枪的歹徒入室抢的。但是奇了怪了，那条街一共五十六家住户，只有十七家最有钱的遭了抢，其余的都没事儿。
证：被人踩点了呗，这有什么奇怪的？
乾：可是全街的人都不认识这两个劫匪啊？
证：已经抓住了？
乾：都被打死了！可是赃物却没找到。
证：被人家抓住了群殴啦？
乾：不是，被苟怀中枪毙了。昨晚我把他们安顿好以后，正跟几个老总喝茶想办法呢。突然听到传来枪声，就跟着看热闹的跑出小区。一直跑过了两条街，才看到那个西三区的警长苟怀中正站在街中间，脚下倒着两个劫匪，蒙脸的头巾已经被摘去，被他打死了！
证：赃物呢？
乾：没找到。据他说，这两个人是当地黑帮的两个手下。他接警后赶到，他们拒捕，就被他当场击毙。他说他自会去跟黑帮交涉，就让大家散了。
证：谁报的警？
乾：我不知道，反正我认识的那几个还没报警呢！他们受到的惊吓，远大于损失的财物。现在的钱都是数字，没人会藏在家里。除了备用金、首饰什么的，一般也抢不到啥。
证：但是这么多家加起来，养活几个警长应该绰绰有余吧？
乾：你？……什么意思？
证：咳咳，还是先找找赃物看。你确定这两个劫匪从没有在小区出现过？邻居之间关系怎么样？
乾：这个小区邻里关系非常好，虽然有贫富差距，但是相差也没那么大。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事业，无论是打工的还是做老板的。整体素质是不错的。
证：你确定所有的富户都被抢了，所有的打工的都没事？
乾：看起来是这样的。
证：你们这儿没有像东国那样的垃圾自动处理系统吧？还是一家三个分类桶，人工收集的？
乾：是啊，怎么啦？
证：我有些想法，不一定准，可以试试。我发了给你两个人的电话，是当时我跑酷班最好的两个学员。你等下先去找到你们小区定点的垃圾工人，可以吓唬一下他们，但是别伤人啊！如果我猜得不错，我想你会懂得该怎么做。总之，事情千万别闹大，偷偷地把劫走的财物收回来就行了。
乾：你的意思是？
证：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证：早上好！嘿嘿，我没跑出去，就在院子里转转。放心，我只是把那个锁打开了。瞧你开心得，搞定啦？
乾：昨天早上，我开车下山的时候，就想明白你的意思了！哈哈哈哈……
证：看来我是猜对了。
乾：我一想明白，就马上打电话给公司保安，把两个垃圾工给请回家吃早饭了。你想想，我家三十一口人呢，把他们吓坏了！其中一个工人马上就招了：确实是苟怀中给了他一些好处，让他把他认为最富有的那几家的门牌写给他。这个垃圾工人很有心，平时从各家各户丢掉的食物、酒瓶、包装盒，早早掌握了各家的经济状况。
证：嘿嘿，果真如此。我当年在老家要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当然也有看走眼的，比如古旧书店的朱老师，其实家里情况不错，但是日子过得清苦。不过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乾：然后我马上联系了你的学生，去盯住苟怀中。
证：对的，他是公务人员，这种外财必然不敢落在账面上。
乾：盯到昨天晚上十点半，我都快撑不住了，他们发来了消息。他一个人离开家，鬼鬼祟祟地跑进一个酒店式公寓。你的学生真是厉害，徒手爬上十一层。
证：东西都找到了吧？
乾：当然。我们还一路拍了很多照片，精选了一些，我今天早上寄去调查局了。这个坏种今晚应该没有办法睡在自己床上了。
部分想法得自于Ray Bradbury，在此向他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