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任鸟飞(三)
吃饭时间到了,文强在水龙头上洗一把脸上的水泥,便领着我抬着行李往宿舍走去。我们的宿舍就在工地边约八十米处,是由一些夹有泡沫的彩钢搭成的简易房,房顶用石棉瓦铺成。简易房一共三排,前面两排用来做宿舍住人。最后一排是四个灶房,由于干的活不一样,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都有,吃的口味也就不一样。所以那些包工头便各找各的厨师,各做各的饭各开各的灶。文强把我的行李往自己床下一塞,便和我一块去灶房吃饭去了。
我们的灶房在最北边那间,刚走进房门我就感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由子灶房太低,锅里的蒸气和烧柴的黑烟混合在一起,氤氲了整个灶房。巨大的烟味把我呛得一阵咳嗽,我两眼朦朦刚往前走了两步,一只脚就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接着便听到“唉哟”一声,我赶紧把腿缩回来,揉揉眼睛,这才发现整个灶房早已人满为患,大家围在后墙角的一口大锅边,等候捞面条。被踩的人愤怒地回过头正欲暴发,一看是我顿时愣住了,“东旭”“书林”我们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被踩者原来是我们同村的书林,接着便是握手寒暄。正在此时前面一阵喧哗,有人大喊:“熟了,熟了,可以吃了。”一个炊事员装束的人却阻止道:“再等等、再等等,别吃坏了肚子。”于是拥挤的人群中又有人高喊:“我饿得屌都直不起来了,还再等等,再等等,怕死的往后站,我不怕吃坏肚子。”人群中爆发岀一阵哄笑。旁边一些爱起哄的人用筷子敲打着手中的碗盆,在边上伴奏,整个灶房气氛之热烈,犹如在举办一台联欢晚会。看着这场景,我不觉想起在部队吃饭的氛围,简直是天壤之别。
两个多月前在部队还遵守着部队严明的纪律,吃饭时各班排着整齐的队伍有序进入食堂。然后按部就班各就各位开始吃饭,各自 依照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默默吃着自己的饭,整个食堂除了咀嚼食物的声音,和碗筷的碰撞声再无别的杂音。
突然一阵吵闹声打断我的回忆,“大家慢点捞,别烫了手。”像是刚才炊事员的声音,“大家打上饭的赶紧往外走,给后边的让开一条路。”于是不断有人端着饭挤出人群,碗边挂着面条,一边走一边有面条往下掉。这时文强从后边挤过来喊:“东旭,给你碗筷。”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里挤了半天,竟然还没吃饭的家伙,于是接过碗筷又向锅边挤去,我打满饭挤出人群问文强“醋”在哪里,我怎么找不见。“想吃明天自己买,今天先凑合着吃吧!”我没再言语,也只能 入乡随俗,和文强一起蹲在地上大吃起来。虽然菜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就飘了几片白菜叶子,也没有几滴油星。我还是和大伙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大概是在部队吃惯了玉粒金莼,突然改为粗茶淡饭顿觉另有一翻滋味。
吃过饭只有半小时休息时间,我现在知道吃饭时大伙为什么争先恐后了,如果你稍慢一步或者吃饭太慢,就意谓着连这半小时时间也没有了,不过今天我还不敢休息,因为下午要干活,我必须把工作服找出来换上。
当我第二次来到文强的宿舍时这才看到了宿舍的真面目:整个宿舍除了中间一条通道,两边都是上下双人床,每边三张床,除了门口的上铺堆满杂物外,其余都有人占。不用问,门口的上铺以后就是我在这里的安身之处了,我往上一看,上面堆满了各种脏衣服,行李包之类就如小山一样,而小山的最高峰正是自己的行李袋。原来我和文强着急吃饭,把行李随便塞在文强的床下,因为床太低,有大半个横在当道,我们便匆匆吃饭去了。看来可能是我的行李碍到别人事了,一气之下把它扔到了最高峰。我爬到床顶找到一套自己的旧军装作为工作服,当我匆匆忙忙把衣服换好时,上班时间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