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诗经》的温情里——葛覃

我喜欢上《诗经》，喜欢《诗经》里朴素暖心的植物，喜欢《诗经》里细腻而流动的生活，喜欢《诗经》纯真委婉的表达。《诗经》里的每首诗就是一幅生动的民风民俗画，或工笔、或写意；或婉转含蓄，或直抒胸臆。

     就看《葛覃》这首诗吧，就像一幅宋代的工笔小品，刻画细腻委婉，活泼生动。你看对葛这种植物的描写，就满含贴心的温暖，劳动的细腻。当葛在山谷里生长的时候，茂盛而生机，“维叶萋萋”，“维叶莫莫”，采摘的女子看到充满活力的绿色，是不是也满含青春的期待呢！她听到黄鸟的“喈喈”之声，心里是多么欣喜，眼神流光溢彩，禁不住手之舞之，一看这就是女子刚刚出嫁。黄鸟被欣喜惊扰，顾盼而飞。

     女子从意外惊喜中回过神来，从背篓里取出镰刀，弯下腰身，收割高高的葛杆，她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握着葛长长的杆子，用力一割，一棵葛横在了她的身边，她是不是边收割边唱着歌曲呢？那是应该的，这么好的心情，怎能不咏之歌之呢？在深深的山谷里，一个美丽的女子边劳动边唱歌，是不是很诗意！

收葛回家，不是为了当柴烧，不是给羊吃绿叶，不是给牛啃绿茎，是为了做一身夏天的衣服。这是多么美丽的期待呀，夏天穿上葛衣，又凉爽又透气，据说还能杀菌，天然而环保。我想葛衣可能就是现在很流行的苎麻衣服吧，就因为我读了《葛覃》，这个夏天我买了两件苎麻衣服，穿起来真的特别舒服，还古色古香，穿上苎麻衣，人和心情都婉约起来。《葛覃》里的女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体会呢？当然有了，要不她怎么这么愉快地劳动呢！

“是刈是濩，为絺为绤”，将收割回家的葛，放在房檐底下晾晒着。女子又开始忙着往大锅里添水，盖上锅盖，抱来柴火，点着灶膛里的火，拉起风箱，火苗舔着锅底，噼噼啪啪。锅里的水渐渐泛起水泡，热气溢出锅盖，溢满厨房，溢满女子的美丽向往。趁着热气，将葛一根根放进热水的大青铜锅里。葛杆慢慢柔软了，慢慢有了韧性，慢慢有了线的细长。绕到织布的工具上，质量细腻的做成细葛布，质量粗糙的做成粗葛布。无论”日出东南隅“”还是“月上柳梢头“，女子家的偏房里响起“札札弄机杼，”“唧唧复唧唧”。

      “三日断五匹”“五日一丈余”。可以裁剪葛衣了，不用请邻家大嫂，不用借小姑子的剪刀，裁剪衣服，小菜一碟，拿出针线簸萝，量量旧衣服尺寸，量好葛布尺寸，精心裁剪，细密缝制，一件漂亮的葛衣做成。穿在身上，既合体，又轻薄透气，炎热的夏天穿上贴心透气的葛衣怎么会厌倦呢？“服之无斁”，天天穿着都不烦，可是总得洗洗呀！更别说要准备回娘家了。

这么长时间没回娘家，爹娘一定想俺了，娘的胃病也不知怎么样了，爹的烟酒也不知戒掉没有，门前的大槐树应该花落了吧，还有我的小狗狗，应该长成大狗狗了吧。不行，我得赶快告诉我婆婆，我要回娘家，“言告师氏，言告言归”。

洗洗我的内衣，洗洗我的外套，我要准备回娘家，一件一件洗干净了，再翻翻衣橱，还有没洗的吗，还有脏衣服吗，没有了。我要穿得干干净净，我要带上我的葛衣，我要回娘家了。

这就是《葛覃》，一个女子刚出嫁时的幸福美好，就像茂盛的葛覃，“维叶萋萋”“维叶莫莫”。可是更多的是织布纺线，裁剪葛衣，日子就这么慢慢流走，娘家的亲人也慢慢涌上心头，赶快洗洗衣服，到了该回娘家的日子了，多么激动兴奋，就像出嫁时一样，娘家才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这生活的画面是不是像工笔宋画，细腻得让人心软，逼真得让人心动。

葛覃葛之覃兮①，施于中谷②，维叶萋萋③。

黄鸟于飞④，集于灌木⑤，其鸣喈喈⑥。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⑦。

是刈是濩⑧，为絺为绤⑨，服之无斁⑩。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

薄污我私，薄澣我衣。

害澣害否，归宁父母。

【注释】①葛：一种蔓草，可以抽取它的纤维用来织布，俗称夏布，这种草的藤蔓还可以用来做鞋，供夏天穿用。覃（tán）：本意是延长，在此处指蔓生之藤。

②施（yì）：蔓延。中谷：在山谷中。

③萋（qī）萋：茂盛的样子。

④黄鸟：黄雀。

⑤集：栖息。

⑥喈（jiē）喈：鸟儿婉转鸣叫的声音。

⑦莫莫：茂盛。

⑧刈（yì）：割取。濩（huò）：用热水煮东西，这里是将葛放在水里煮。

⑨絺（chī）：细葛布。绤（xì）：粗葛布。

⑩斁（yì）：厌倦。师氏：保姆。归：原意指出嫁，也可指回娘家。澣（huàn）：洗涤。衣：外衣。害：通“曷”，即何。否：表示否定，此处指不用洗的衣服。归宁：回家以慰父母之心，或指出嫁以让父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