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文/江欲行(jiqingwu@gmail.com)
初稿: 2012-02-11
修订: 2014-12-12
图片来源于网络
每个人都像秋风中的叶子，抵不过命运，不知最终会飘落何方。
（一）
叶子常常一个人喝酒。
当她一张口和我讲话，我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她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我问：“大哥，你去哪里？”
“北京啊，你呢？”
“我也是去北京啊。因为坐车无聊，就想和大哥说说话，大哥你不会介意吧？”
我笑着摇摇头。
她就坐在我身边，其实我早就偷偷打量过她了。她瘦而小巧，瓜子脸，大眼睛，额前覆着平齐的刘海，越发衬出她脸孔的小巧。我猜她是南方的女孩子。
我反问：“你是不是喝过酒？”
她说：“是啊，大哥你闻到酒味了？”
“嗯，跟朋友一起喝的？”
她摇摇头，说：“上车前一个人喝的。”
我好奇地追问：“小女孩为什么要一个人喝酒？”
叶子说：“成习惯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喝点。”
“喝了多少呢？”
“不多，只喝了一瓶啤酒。”
我继续纠缠于喝酒的话题：“跟朋友在一起也常喝酒吗？”
“当然了，聚会肯定要喝酒嘛。”
“女孩子喝酒还是要注意点，一来容易长肚子，二来如果喝多了容易被男生占便宜。”
叶子笑笑，说：“无所谓。”说完也不移开目光，直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二）
我问：“你是不是还抽烟？”
叶子有些惊奇地问：“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说：“不过是猜的，因为我听你的嗓音有些沙哑。”
叶子问：“大哥，你是不是也抽烟呢？”
“偶尔吧，和朋友一起吃饭，为了凑个热闹会抽一支。不过一个人是不抽的。”
“那大哥，你讨厌抽烟的女孩子吗？”
我笑笑，说：“坏女人抽烟喝酒，不是更有味道吗？”
叶子撅起嘴，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我才不是坏女人呢！”
我说：“我可不是说你。你才多大，当得起女人二字吗？”
叶子说：“我十九，不小了吧？大哥，我是90后啊，90后的女孩有几个不抽烟喝酒的？”
“真的吗？”
叶子点点头，然后问：“大哥，你呢，二十几了？”
我说：“我哪还有二十几，三十几了。”
“骗人吧，我看大哥你也就二十六七。”
“骗你干什么，人一过二十五，哪还有故意把自己年纪说大的呢？”
“那大哥你结婚了吗？”
“没有。”
“女朋友总有吧？”
“没有。”
“大哥，看你条件不错，怎么现在还单身呢？”
“因为一直没找到理想的工作啊。”我不想她再问，就岔开话题，问：“你家是南方的吧？”
“嘿，大哥，你又猜对了。”
“你先别说，我再猜，你家是浙江的吗？”
“天哪，大哥，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哈，运气好而已，这次真是懵的。因为你的气质和浙江卫视的女主持人有些像，我就说浙江，真的说对了吗？”
“大哥，我服你了，我真是浙江台州的。”
偏西的太阳照进车窗，她健康的黑发闪着光华。我心中莫名地涌上一些喜悦，暗暗想：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头发必然也是美丽的。
（三）
“你刚才有句话让我很吃惊。”
“嗯？哪句话啊？”叶子问。
“我说女孩子喝多酒容易被男生占便宜时，你说无所谓？”我有意把话题往暧昧的方面引导。
“是啊。互相喜欢的话，无所谓占不占便宜啊，大家都开心就好。”
我说：“90后确实比80后开放。”
叶子说：“时代不同了嘛。”她的眼睛常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说：“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恋爱，大概都会同居吧？我们这一代像你这个年纪时，大多数还都是处男处女呢。”
叶子说：“这个我不否认，但我觉得我们这一代这么做也不错。”
我说：“我也不认为错，在这方面我比较宽容。”进一步表明态度，为后续可能的暧昧铺路。
叶子说：“那大哥，你恋爱的时候在意对方不是处女吗？”
我说：“不在意。主要看人怎么样。”
叶子说：“大哥，都说80，90有代沟，难沟通，我怎么不觉得呢？”
我说：“那是因为你遇见了我呗。”
叶子笑了，说：“大哥，你陪我去抽支烟好不好？”
看着她的长睫毛，大眼睛，我无法拒绝。
在车厢连接处，我们面对面，各靠着车身，四只脚交错地站着。
她递给我一支台湾520女士香烟，我说：“挺有档次啊。”
她说是朋友送的，很好抽。确实，有淡淡的薄荷香。
（四）
到北京下车时，我们已经是很熟悉的朋友。出了车站，就要各奔各的目的地，都有些依依不舍。
“大哥，你去哪里啊？”叶子仰着头问我。
“朝阳公园那边。”
“不会是真的吧？这么巧？”叶子叫起来。
“你也去那边？”我问。
“是啊，我上班的酒店就在那里！”叶子显得很高兴。
我心里也挺高兴，说：“那一起坐地铁过去，好不好？”
“当然好。”
我们决定走着去地铁站，因为都希望将在一起的时间拉长点儿。
我们肩挨肩朝军博地铁站走着，夕阳很好，将我们重合在一起的影子投射得长长的。
叶子在酒店上班，挣得工资并不多。我问：“平时要省吃俭用吧？”
她说：“是啊，即使这样，我也不想回老家去。”
我问：“为什么？”
“来到北京，就觉得大城市真好，再不想回家乡的小渔村了。”
我心想：小姑娘，你知道在北京扎下根有多不容易吗？
要下地铁通道时，叶子忽然站住，说：“大哥，我觉得走累了，你牵着我的手走，好不好？”
虽然在北京容易遇见相熟的人，但我只停顿了一秒钟，就拉起她的小手，说：“走吧。”
她很高兴地依偎在我身旁，她的手很软也很温热。
坐上地铁，她索性把头靠在我肩上。我也故意侧一点身，很自然地闻她秀发的清香。
她忽然仰起头，说：“大哥，我觉得你很好，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面对她一瞬不瞬盯着我看的大眼睛，我只能说：“你也很好。”
她翘起嘴角笑了，眯着眼睛说：“分开以后要经常打电话给我啊。”
我不做声，只是微微点点头，好让她感觉到我有所回应。
（五）
下了地铁，天已经黑下来。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叶子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手，说：“大哥，记得常给我打电话。”
这次我很明确地回答好，然后边挥手边各走各的路。
我回头时，看见她也在回头望。我再回头时，她又再回头望，我终于忍不住，喊道：“一起吃晚饭吧？”
叶子大声答道：“好啊！”
我们找了一家小店，点了三个菜。叶子望着我笑。我问她笑什么。
她说：“大哥，陪我喝点酒怎么样？”
我暗想：今晚索性不理世俗的那些麻烦事了，且放松一下吧。于是说：“好，不过不许喝多，一人一瓶啤酒。”
酒快喝完的时候，叶子问：“大哥，今晚你住在哪？”
我调侃她：“住宾馆啊。你要不要一起住？”
叶子说：“不要，那样大哥会看低我。不过我倒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今晚你就住我们酒店啊，我今天不用上班，晚上刚好方便和你聊聊天。”
这诱惑太难抗拒了吧，尤其是对一个饥渴的熟男来说。但为了给我的良心一个台阶下，我问：“不好吧，我说不定会欺负你。”
“大哥你会吗？”叶子又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男人本色，说不准。”
叶子一口把杯中酒干了，说：“我高中毕业后就来北京闯，欺负我的人也不少了，也不怕再多大哥你一个。”
（六）
往叶子工作的酒店去的路上，车并不多，柔和的路灯照耀下，寒夜很清爽。
叶子挽着我的胳膊，欢喜地哼着歌。
我说：“小妹，我觉得你和别人有点不同。”
叶子问：“怎么不同啦？”
我说：“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像你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在火车上你就那样看我。”
借着路灯的光，我发现叶子脸上的欢喜忽然不见了。
我问：“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叶子说：“大哥，……，你那么聪明，我想我瞒不过你，还是告诉你吧，我精神受过刺激，还在精神病院待过呢。”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禁不住问：“真的？”
叶子点点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看人才跟正常人不一样，我还以为我恢复得和别人一样了呢……”说到后面，竟然落下了眼泪。
我赶忙把她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说：“哪里不像正常人了，我那么问，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在火车上就开始喜欢我了？”
叶子破啼为笑，说：“真的吗？”
我吻着她的秀发说：“不会骗你。”
叶子说：“我不信，你吻我我才信。”她闭目仰头等我，她的呼吸在寒夜里化作阵阵白气，很明显的紧张。
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低头快速地吻了一下她的唇，她这才欢喜起来，挽着我的胳膊，靠我更近。
我问：“当初因为什么受了刺激呢？”
叶子说：“刚好了你又来问！”
我说：“好奇加关心啊，不想说咱就不提它了。”
叶子说：“那年，爸爸有了外遇，抛弃了我和妈妈。妈妈也很快认识了新的男人，不怎么管我。我想不通，觉得没人关心我，都快疯了。”
“就去精神病院了？”
“是啊。把我扔进县城的精神病院，我想也是因为妈妈不想管我。那真是个恐怖的地方啊！……啊，我不要再想起那些了……”叶子手抚着额头说。
我说：“别想那些了，后来呢？”
“从那里出来后，我就决定要离开妈妈、离开家，自己闯荡，就辍学来北京了。”
我心里不禁感叹：叶子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父母离异，她的精神受到重创，却得不到应有的关心！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就来北京这么大的城市闯荡，想必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屈辱。而我还想着要欺负人家，我还算是人吗？
在良心的拷问下，我的欲念烟消云散了。我想：叶子工作的酒店是不能去了，不然难免做出错事。还是找个借口告别吧。
叶子见我出神，问：“大哥，怎么了？”
我又拥抱了她一下，说：“大哥觉得你很不容易，正为你心疼呢。”
叶子靠在我怀里，说：“大哥你真好。”她不知道，我正在焦急地寻找借口与她分别。
叶子又挽起我的胳膊，说：“大哥，快点走吧，你看前面就是我工作的酒店了，今晚有的是时间靠在大哥怀里。”说着两颊还飞上了红晕，到底还是小女孩啊。
我一时心里很乱，想不出什么借口既能不去那酒店，又不让叶子不高兴。
正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一个朋友打来的。我接起电话，不管对方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喂，啊，局长……什么，现在就过去吗？……在哪？鼓楼外大街？……现在就去吗？明天怎么样？……您明天就出差啊？……那好，我现在就过去吧！”
叶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脸上的欢喜又不见了，问：“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说：“是啊，工作上的事，现在就得过去。小妹，我办完正事再回来找你吧。”
叶子问：“会回来吗？”
我说：“会的。”
叶子说：“我送你去坐地铁。”我没有拒绝。
在地铁站口，我说：“小妹，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叶子说：“大哥，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呢。”
我说：“好！”挥挥手就转身走下通道。
我心里想：小妹，我走出你的世界，就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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