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05  本文已影响253人  邹一帆

夜间,梦到故乡的夏天。梦中,我穿着天蓝色的卡兹布料的短裤和粉红色的确良短袖衫,在开着粉色小花,结着鲜红菱角的沙塘上里戏水,风吹着我的头发,沙鯘鱼和蚕条鱼,在腿边游来游去,蜻蜓和蝴蝶在茭白翠绿的叶尖上交流着它们才懂的话。婶子在码头上清衣服,杧锤锤得邦邦响。抬头看天,天空一望无际的蓝,上岸时,发现左边的小腿上有红色的点,用手一抹,血从红点里咕咕地渗透出来,我打了个激灵,心里知道腿里钻进了蚂蟥,于是我用手使劲的拍打小腿,腿上渐渐起胞,胞越起越大,我开始慌张,叫喊着正在清衣服的婶子,“婶子,婶子,我腿里钻进蚂蟥了!好大好大的蚂蟥。”婶子不紧不慢地说:“赶紧把腿割破把蚂蟥赶出来,不能耽误,否则一旦它钻进身体里,直到吸干人血也都无法把它取出来。”听着婶的话,我更加紧张,心里害怕极了,感觉蚂蟥在腿部的肌肉里不断蠕动,不断繁殖,紧接着许多小蚂蟥都在向体内钻,我害怕的要命……醒时,才知道是一场梦。

梦里,我还是小姑娘,婶也年轻,如今我快到知命之龄,婶已经去逝多年。

今天是清明,我准备回乡祭祖。梦里的婶子,是我家的邻居,叫卢士华,她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小时候她特别疼我。夜里梦见她,让我想起她的过往。她的丈夫叫王道成,是个精瘦的男人,大儿子王群是个忠实本份的人,比我大一岁,小儿子王新建比我小一岁,有点调皮,小时候经常挨他父亲打,有一次不知犯了什么错,听村里人说,他被吊起来用麻绳鞭打,不准叫,不准哭,也不准婶子劝阻。还有一次,他父亲让正在上初中读书的王新建去加工玉芦面,回来路上不知道是他贪玩失足掉水沟了,还是下雨淋湿了玉芦面。回来时,他父亲把他用绳子捆在大桌腿上用篾荆条抽他,这一次他哭了,大声地哭了,那哭声撕心裂肺,比乌鸦的惨叫还要令人惊悚和悲凉。自此,他辍学了,离乡打工,那年他十五岁。

因此,我一直同情王新建,同情婶子,一直觉得他娘俩是世界上最最苦命和悲哀的人。后来,他们举家离乡,出门打工。再后来,听说王新建在一次斗殴中被打成重伤,不久就去逝了,客死在他乡,接着婶子也去逝了,客死在他乡。我常常感叹,这个家庭的悲剧全是因为有一位暴力父亲导致的,这种不幸是令王新建和婶子感到万分沮丧和无可奈何的事情。这种暴力到底给王新建童年的和青少年造成怎样的心里阴影让我无法想象,造成怎样的伤害让我无法估计。因为,小时候听村里人闲说蚂蟥一旦钻进人体就会吸干人血,致人死地的故事后就给我的心里造成极大的阴影,让我一直害怕蚂蟥,并且经常在噩梦中遭遇蚂蟥,让我在惶恐中被吓醒。

我一直喜欢清清秀秀的水稻,却害怕下田插秧,薅秧,害怕水田里的一切劳动,不是我懒,只是因为害怕蚂蟥。蚂蟥是我的噩梦,也是我梦开始的地方。正是因为害怕蚂蟥,所以我才勤奋学习,立志通过学习来改变生活在农村的命运,摆脱蚂蟥带来的噩梦。

是啊!小时候一个蚂蟥吸血的暴力故事,就能形成我的心里阴影,影响我的大半生,那么婶子家的暴力会给他们家的人带来怎样的心里阴影?导致他们家人怎样的心灵摧残呢?我经常揣测,但是我无法知道。

所以,我不喜欢暴力,包括语言暴力,行为暴力,甚至血腥故事的暴力。说到血腥,我晕血,而晕血的根源也来自蚂蟥吸血的暴力故事。

王群,许多年没见了。去年他通过别人找到我的电话号码,在电话里说,他在六安买了房子,日子过得比较安逸,我没有向他打听王新建的是事情,我认为那是一块伤疤。

今天是清明节,梦醒之后,我写下这篇文字。当作是对婶子的祭奠吧!

天快亮了,我要回故乡。

2018年4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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