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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的人啊,长眠在巴黎

2017-12-21  本文已影响54人  青天驴子
巴黎拉雪兹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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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的时候,只比妹妹大不了两岁的我,俨然有长姐的做派。记得那时候去外婆家,回家为了抄近路,先要坐渡船,过一座铁路桥,再穿过一个很荒僻的山坡,山坡的小路两旁有不少坟茔,如果冬天黑得早,偶尔还能看到惨绿色的磷火。在铁路桥上,常常就碰到火车开过来,只能死死地抓住桥的栏杆,用身体护住妹妹,听火车从背后呼啸而过。走着走着,胆子就大起来,后来为了体验火车开过去的刺激,有时还故意在桥上等着。

等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已经比同龄的女孩子都胆大,更因为喜欢看书,便常常把书上看来的鬼怪故事添油加醋地讲给小伙伴听,包括那些比我大好几岁的孩子,最后都被我吓跑了,在暑热差不多褪尽的夏夜里,一个人再施施然地回家去(讲实话,秋冬我也不干这事,那冷风一吹,还是蛮瘆人的,哈哈)。

拉雪兹公墓大门 英式园林风格的墓园

所以这样长大的我,对死亡并不像一般人那样避讳,等我有机会去到不同的国家,总爱做的一件事,便是去自己热爱过的那些名人的墓地拜祭。当然除了墓地,我一样喜欢去他们出生或者常住过的居所探访,以为在作品之外,这样的体验更有助于靠近那些伟大的灵魂。

就像我热爱的安德烈·波切利,除了听他的现场演出,在我2015年去意大利托斯卡纳的时候,特意绕到他的家乡拉亚蒂科,就是想知道怎样丰沛的自然和人文才孕育了那样温暖人心的歌唱,虽然明明知道他并没有住在那里。

初夏的墓园鲜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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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2000年历史的巴黎,近现代世界文化艺术的中心,光是历数那些振聋发聩的名字,伏尔泰、卢梭、雨果、波德莱尔、王尔德、肖邦、萨特和波伏娃,已经心跳加速。不管是不见容于英国上流社会的王尔德,还是被德国政府流亡的海涅,以及痛失家国的肖邦,他们都被巴黎所接纳,并最终长眠在了这里。

巴黎葬伟人的是先贤祠,伏尔泰、雨果就葬在里面。往往也不是一过世就能进去,得过好些年,等历史和法国人民认可了才行。2002年将大仲马移葬此处时,距他离世已经132年,就算如此仍引起极大争论,反对声不在少数。就算进了先贤祠,一旦被发现有劣迹并不配葬在那里,再被请出来也是有的 ,如法国大革命的领袖之一小米拉波。

先贤祠 伏尔泰之墓

先贤祠之外,巴黎有三大墓园,分别是东面的拉雪兹,南面的蒙帕纳斯和北面的蒙马特,埋的人如雷贯耳。此外,埃菲尔铁塔附近的帕西墓园里,安睡着两位印象主义的鼻祖,一位是印象派绘画的带头大哥马奈,而另一位则是印象派音乐的祖师爷,写《大海》和《月光》的德彪西。另一位象征主义代表人物,法国人民最喜爱的诗人魏尔伦,葬在巴蒂尼奥尔墓园的家族墓里,我们奔波大半个巴黎,终于赶在墓园关闭之前,为心爱的诗人献上花束。

单单从上面几位大师的生平里,我们大概可以一窥当时巴黎文学艺术鼎盛期的风采,不管是文学、音乐还是绘画,这些在历史上或开宗立派或独领风骚的大师们,常常聚在一起,在马拉美的星期二沙龙,在吉尔布瓦咖啡馆,碰撞出思想和艺术的火花,并终成燎原之势。

布尔吉瓦咖啡馆旧址 3

三座公墓里以拉雪兹墓园最大,两百多年来已有上百万人埋骨于此。这座英式园林风格的墓园,一扫肃杀气氛,给亡者搭建起一座最美的纪念花园,初夏时节鲜花盛放、绿意葱笼,我们竟然在那里流连了一整天。就算你不爱肖邦也对王尔德没兴趣,若去巴黎有时间到拉雪兹公墓看看,笔者认为也是值得的,会最近距离感受东西方文化在生死观上的不同解读。

墓园里的二战纪念雕塑

我在国外旅行时常常就碰到这样的景象,尤其是在人少地广的乡间,房前屋后便是一座座墓碑,新的旧的混杂着,间中就种着一些花。这实在不用问都知道,那里埋着的一定是房主人世世辈辈的先祖和至亲,真要有幸和房主人聊上了,那墓碑上一个个名字和他们的故事总是拎得清的。而我,却连曾祖父的名字都不知道了。这样的时候便总是疑惑,别说五千年的文明了,就连家族历史大多都无法从容复述的我们,何颜讲传承?

墓园里的二战纪念雕塑2

国人往往忌讳谈论关于生死的话题,仿佛一旦论及,死亡就会向自己迫近似的。以现代科学的发达,大家今天追霍金明天迷量子物理,也是赶时髦者众,极少有人能把科学的眼光延伸至生与死的范畴。不管是出于宗教信仰或是科学论证或是哲学思辨,西方人大多把生和死看成生命的不同阶段,在巴黎长住60年的齐奥朗有名句“生的每一步是死的每一步”,于是人们在面临死亡时,便淡定从容了许多。

好像拉雪兹墓园89区31号墓里的这位,被一众文青膜拜的王尔德,他在生时固然离经叛道,才华横溢,他死时的振臂一呼更加令我侧目。

墓园里的二战纪念雕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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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若真有天才,王尔德必居其一。抛开他文学史上唯美主义旗手这一耀眼身份,也不必追溯其超级学霸的历史(花天酒地也能在牛津拿到罕见的学位考试双一等),单单透过他那些一百多年来被一众文艺青年顶礼膜拜的名言警句,足以看出王尔德超越时代的特性。

虽以《道林·格雷的画像》《莎乐美》和《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为其代表作,然而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爱上王尔德是因为少年时读他的童话《快乐王子》,借由唯美的笔触抨击社会不公及关注弱势人群,更反衬出来自上流社会的他高洁的情操。

有上百万人长眠在这里

王尔德的九篇童话故事全部论及死亡,将死亡的悲剧之美完美地呈现在儿童文学里,只有天才的王尔德做到了。《快乐王子》里小燕子死之前讲的最后的一句话“死是睡的兄弟,难道不是吗”,我想就算孩童读到这里落下泪来,那幼小的心决不会是因着惧怕而是因着感动吧。

若我们活着不是生活而只是生存,那和死了也无异,若我们的死亡如快乐王子和小燕子般,那样的死亡谁又能说不是重生呢?

墓墙上每个铭牌都是一段人生 一花一像一段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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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奇装异服和诡辩口才著称的王尔德,当年受邀去美国巡回演讲,入海关时一句“除了天才,我别无他物需要申报”,将他的恃才傲物和特立独行表露无疑,然而这只是王尔德作为一个理想的唯美主义者的表象,细究他颠沛流离的人生,才是他为捍卫自己的理想写下的最华美篇章。

这瑰丽的篇章在他临终时划下重重的一笔。被逐出伦敦的王尔德穷困潦倒,寄宿在巴黎塞纳河左岸的一家小旅馆中,1900年11月30日因脑膜炎过世时仅46岁。死前留下他著名的遗言:

My wallpaper and I are fighting a duel to the death. One or other of us has to go.

“我和我的墙纸拼了,非它死便我亡”,这是我最喜欢的翻译,王尔德的鲜明个性跃然纸上。

该旅馆因王尔德声名大噪,后改成豪华酒店,在他死后一百周年的当天,王尔德拼死力抗的墙纸终于被换了下来。但是我敢说,就算再过一百年,王尔德的名字决不会被忘记,人们谈论着这位天才,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王尔德的墓碑上印满红唇印 为王尔德献上花朵

拉雪兹墓园里,属王尔德的墓最引人注目,根据他的诗作《斯芬克斯》而铸的墓碑上,布满全世界粉丝的红唇印,已成墓园一景。虽未献上热吻,我们用玫瑰表达那一份爱意,愿有着王子般心灵的他,在另一个世界依然高贵而洒脱。

去年我曾去都柏林探访王尔德的故居,然后去伦敦时,又专门去阿德莱德街看他的塑像,那是放逐天才的英国终于在1998年为他所立,雕像上刻着他另一句名言:

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墓碑和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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